“可……可她是懿貴太妃嫡親的侄女,皇上的表妹,”宮女想想都著急:“宮裡有一個皇後已經夠了,現又來了這麼一位,您冷眼瞧著吧,四妃位空著的兩個中定有她一份。”
白日做夢呢?徐嬪水眸中閃過笑意,勾起的唇角隱露著不屑,也不捕風了,來到一旁的貴妃榻旁慵懶地躺下,抽出絲帕攪著玩。
她不知皇帝為何會在大婚次日就晉封朱嬪,但卻敢肯定絕不是因為“情”。提及“情”字,徐嬪麵上的笑就多了幾分甜與羞。父親著人打聽了,她是皇上欽點,旁的都拐了彎,繞開皇上進的宮。
“還有住在西側殿琴悅閣的孔嬪,去年奴婢陪姑……陪貴主去赴柔嘉公主的紅梅宴時,可是看得真真的,那位與中宮裡娘娘相處得極為融洽,”宮女鼓著腮扯著手中的帕子嘟嘟囔囔地說:“一早上奴婢去打水,就聽說孔嬪已在拾掇,準備下午的跪拜禮。”
和皇後相處融洽又能如何?但看孔氏雨晴故作敞亮又大方的行事,便知其巴望的是主母之位。可惜啊,她沒有一個好舅舅。
而皇後也就勝在有個好舅舅,不然皇帝的中宮之位怎麼都不會輪到她一個雙十年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來坐。
“你也彆叨叨了,”徐嬪瞥了一眼愁眉苦臉的花裳:“現在還不是該著急的時候,帝後大婚期,聖上除了坤寧宮,是不會臨幸妃嬪的。”
如今她還是一沒承寵的四品嬪,也不欲與皇後相爭,待他日得了盛寵再斷尊卑吧。
皇帝在坤寧宮用了午膳,就回了乾正殿理政務。
得了空,李安好則緊著時間上床休息。昨夜裡鬨得太過,任她身子再康健也是甚感疲累,幾乎是沾床就睡。
小雀兒守著,到了未時便走近鳳榻,隔著帳簾聲音由小及大喚道:“娘娘……皇後娘娘……該起身了。”
睡了一覺,李安好隻覺人都輕飄了,一拗起身腰沒什麼感覺,藏在薄被下的雙足腳趾活動著,腿也不見了酸疼。身子舒服了,心情也跟著變得舒暢,打量起穿著宮裝板著小臉的小雀兒。
“來了宮裡還習慣嗎?”
小雀兒點頭:“奴婢在哪都會很習慣。”她是暗衛,可以
很快適應所有惡劣境地。
“娘娘,許充容帶著大皇子來了,”九娘隔著珠簾回稟:“馮嬪也到了。”
李安好挪身坐於鳳榻邊:“先請她們到正殿坐著。”
“是”
許充容和馮嬪進到坤寧宮正殿,這屁股還未能沾著繡凳,就又有小主子到了。今兒剛得晉封,還熱乎著的昭修容跟在宮女後頭跨入殿中。
不管許充容和馮嬪心裡多不甘,在這坤寧宮,她們都不得放肆,揚著笑臉規規矩矩地快步迎上去行禮:“嬪妾請昭修容安。”
“兩位妹妹快請起,”朱薇嵐牽強地笑著,一手一個扶起她們,她這昭修容就是個笑話。如今已無彆的路可走,隻得想辦法儘快承寵坐實位份才行。
抬眼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主位,這都是他們逼她的,餘光瞥見一瘦了吧唧的男童。
“呦,大皇子也來了。”
聞言,許充容緊張地立馬轉身,抽出帕子去給被椿芽抱著的兒子擦拭乾淨的小嘴:“今日也算是咱們姐妹頭次給皇後娘娘請安,大皇子是皇上的長子,自是也要過來給皇後娘娘磕頭,認認臉。”
她不得寵,但老天厚愛容她誕下皇長子。雖皇長子身子弱,可太醫也說了隻要精心養著,隨著年歲漸長,朗兒越發懂事,身子也會跟著慢慢強健起來。
五歲的大皇子淩安朗朝著自己的母妃露齒笑著,拍著兩小手就往前傾:“抱抱。”
許充容穩住兒子單薄的小身段,握著他的手搖了搖,柔聲安撫著:“等一會,母妃再抱好不好?”終有一日,她的兒子會長成他父皇那般。
朱薇嵐看著那對慈母稚兒,心中生不起一絲渴望。大皇子都五歲了到哪皆由宮人抱著,話還說不清楚,她也不知許充容在得意個什麼勁兒?
比之她,馮嬪倒滿是羨慕,瞧著瞧著就紅了眼眶。若不是去年那一出,她現在也不會是一個人。
孔雨晴和徐雅琪是一並到的坤寧宮,韓璐冷著臉跟著親姐淑妃慢慢悠悠地落到最後才抵達。
在進坤寧宮宮門時,淑妃終是沒忍住幽幽問道:“你擺著張冷臉給誰看呢?”
“我就是心裡不舒服,”韓璐是做夢都沒想到當初被她嘲笑的老姑娘,搖身一變竟成了她大靖的國母。
“那你還是彆跟著本宮了,”淑妃抬手輕摸自己的發髻:“本宮就是一小小妃子,當真是開罪不起皇上親自迎娶回的正宮娘娘。”
韓璐惱道:“這不是還沒進殿……”
“閉嘴,”淑妃駐足冷眼瞪向妹妹,洗去蔻丹的長指甲抵上她的嘴角往上挑,低聲命令道:“給本宮笑。”
嘴角的刺痛讓韓璐蹙起了眉,垂目看了一眼那指甲,掀起眼皮對上淑妃的那雙布滿嘲弄的目:“長姐放心,妹妹知道規矩,不會忘了妾妃的本分,失德衝撞皇後。”
揚起嘴角,做戲而已,她們這些世家女哪個不擅長?
她隻是心裡存著點不忿罷了,除非癡了,否則是萬不會因著這點子不忿在這個當口去招惹皇後,打皇上的臉。
“你明白就好,”淑妃兩眼一眨,眉目之中就隻剩歡喜,繼續前行,心裡的落寞與孤寂無人可察。
小妹在想什麼她很清楚,因為曾經她走過同樣的路,奢望過帝王心,如今是已看透。聖上並不貪色,登基近十一載,三次大選,後宮美人不多但也不少,可至今無一能得厚寵,就連有孩子的許充容和沈修儀也一樣。
兩年前沈修儀還想拿二皇子來爭寵,結果皇上讓範德江將二皇子抱到蘇昭容那養了一個月。沈修儀差點把眼睛都哭瞎了,從此再不敢利用孩子來爭寵。
進入坤寧宮正殿,一眼掃過,今日無人敢著紅。淑妃看向坐在殿右側上首的德妃,躲在毓秀宮裡半年多終於出來了。還是那副嬌嬌弱弱像要隨風去的模樣,不過也不怪,她沒這作態,如何悲秋傷春?
靜坐的妃嬪紛紛起身,氣韻優柔的德妃葉氏慢一步,動作輕緩地朝著走來的淑妃屈膝:“姐姐安。”
“德妃妹妹安,”淑妃回禮後坐到左側上首的椅子上,抬手示意還行著禮的各位都起來。
未時正,皇後還沒自後殿出來,禦前的範德江就先到了,其身後跟著一群搬著花的太監。
坤寧宮的首領太監馮大海迎了出去:“哎呦,師父您怎麼來了?皇後娘娘正在梳洗,”瞅著那些開得正好的魏紫,笑得更是見眉不見眼。
“花房裡牡丹都開了,皇上親自挑了幾盆讓咱家送來給皇後娘娘賞玩,”範德江
回頭讓小太監們當心著點放。
“慢點……慢點,”馮大海弓腰越過他師父,兩眼緊盯著那些魏紫,就怕他們一個不經心弄殘了花瓣。
花房裡的牡丹是年年開,就是不見皇上賜給哪位小主子,今兒叫他等著了。原是牡丹寓意不凡,非小主子們可享有。
“皇後娘娘到,”一聲吟唱傳至殿外,眾妃嬪立馬將目光自殿外的牡丹上收回。
範德江抬腿踹了一腳不爭氣的徒弟,後急急進殿,正好皇後走出後殿,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攙扶。
坐上主位,李安好看向眾中嬪妃。淑妃、德妃不敢有一絲含糊帶頭深蹲行禮:“臣妾(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吧,”李安好數了下,十七位一個不少。
“謝皇後娘娘。”
扭頭去看還站著不走的範德江,李安好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吩咐?”
範德江弓腰回道:“皇上挑了幾盆魏紫,讓奴才給您送來,”腆著臉笑嗬嗬的,絲毫沒了禦前第一紅人的氣勢,“這不正巧趕上您要受妾妃拜禮嗎?大海那東西沒經什麼事兒,不得用,奴才來伺候著。”
服侍皇上這麼多年,他還活蹦亂跳地到處嘚瑟,能猜不透皇上挑這時候讓他送牡丹來是為了啥嗎?雖然他覺得這些小主子們沒那膽,但備不住皇上在意皇後娘娘。
“那就有勞範公公了,”李安好複又看向低垂著首站立的眾妃嬪,皇上的後宮算是各色都有,品性尚不知,但美貌卻已是一目了然。
“時辰差不多了,那就開始吧。”
範德江俯身應是後站直,稍稍往前半隻腳,吸氣扯嗓子吟唱:“跪……”
端著鳳印和皇後金冊站在主位左側的馮大海偷偷瞪了他師父一眼,自皇上降旨娶妻,他就在等著這一天,結果事到臨頭了,竟被自己在這宮裡最親的師父給截了胡。
他就想不明白了,唱幾個字要經什麼事?是他嗓門不好,還是聲音難聽不夠響亮?
“拜……”
三跪九叩,以示妻妾尊卑。跪著的每一位妃嬪,麵上皆是肅穆恭敬,叩首時更是不敢有一絲敷衍。
“起……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