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又一條的訊息從個人終端傳送了出去, 有對盛譽珩說的,也有對蘇父蘇母說的,還有對陸狂說的。
林曜發完了訊息, 摩挲著終端, 終於將那個東西一把扯了下來徒手捏碎, 然後拿起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瓶子, 打開了瓶塞, 將裡麵的液體毫不猶豫的灌了下去。
[宿主, ]係統有些擔憂。
林曜閉著眼睛,身體裡傳來劇烈的好像神魂被分裂的感覺, 那種注入靈魂的東西仿佛在被緩緩的剝離著,他試圖讓自己冷靜開口,可是聲音裡麵卻帶了些難以掩蓋的顫抖:[沒事。]
這是必經的程序, 識海跟一個馬上要離開的世界人物的綁定並不是一件好事。
[任務完成了沒有?]林曜感覺到了空氣的稀薄, 任務完成以後, 蘇卿的身體會以自然的方式死去,服用那種剝離的藥劑極有可能遇上危險,可能就是這個時候了。
[已經完成了,宿主,我們該走了。]係統開啟了通道。
屏幕上本來閃爍的點突然消失不見,盛譽珩幾乎是在一瞬間血液凝滯, 因為識海之中, 有一種聯係正在飛快的剝離。
“少將, 我們查到了一些東西, ”副官前來彙報道,“蘇卿去過一家醫院,在裡麵剝離了自己的生殖腔,合成了他父母的胚胎,還要到了剝離藥劑。”
“這種信息為什麼之前沒有彙報?”盛譽珩感覺到了一陣的恐慌,可是卻又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出來,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跟他在一起,也從一開始就打算離開,剝離藥劑,合成胚胎?
“是因為那家醫院的擁有者是他,”副官也是剛剛查詢到這些消息,說是查詢,更近一層的說法應該是他們故意放了消息出來。
隻是他的話盛譽珩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看著屏幕,回想著上麵剛才的坐標,下令了加速前進。
蘇卿要是跟他的父母在一起,沒有必要去合成什麼胚胎,除非他不是遠走他鄉,而是選擇死亡。
[陸狂,看在兄弟的麵子上,幫忙照顧好我的父母,不要為我去找盛譽珩的麻煩,也不要去因為頭腦發熱就做壞事,如果你做到了,我下輩子就跟你在一起。]
“這是什麼意思?!”陸狂瘋狂的按著通訊,可打了幾十個,卻沒有一個接通的反應,“林曜,林曜,你要乾什麼?你彆嚇我!”
“團長,外麵有一個設定飛來的飛船,打了我們的暗語,”有團員過來彙報道。
陸狂幾乎是下意識的往接收飛船的地方走了過去,可是打開艙門的時候,卻麵對的是蘇卿的父母,而那個發了短訊的人沒有見到任何的蹤跡。
聯盟還是那個聯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或死亡發生什麼劇烈的變動,即使那個死亡的人是蘇卿,即使很多人將盛譽珩罵的狗血淋頭。
“我們把他交給你,以為你會對他好的!”
“他為什麼會退婚,還不是因為你之前的行為!”
“渣男,還我的卿。”
“盛譽珩不是人,不配做聯盟的少將,人品堪憂。”
“……”
這些謾罵和誤解,隻有真正砸在人的身上的時候,才知道是多麼尖銳可怕的刀子,元帥借由此次打擊異己,盛譽珩生生承受了所有的譴責以後,自請上了前線。
哪裡最危險他就往哪裡衝,沒有冒進,隻是奮勇,清醒的頭腦讓他贏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這些勝利足夠將那些謾罵壓下去,但是他卻已經不在意,隻是一直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隻有這樣無限壓榨自己的潛力才能夠忘掉一個人。
聯盟最年輕的上將享年90歲。
[係統評估,任務完成評估為S級,任務賺取星幣一千萬,已彙入賬戶。]
林曜鬆了一口氣,手指劃過那又漲了一些的數字,總覺得離自己可以放心養老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宿主,你想知道那個世界的後續麼?]係統仍然在懷念他的大狼,那銀灰色的皮毛摸起來真是舒服極了什麼的。
[不想知道,]林曜十分冷酷的拒絕。
這次的任務算是難得的順利,按照他的猜測,蘇卿的屍體會被盛譽珩找回去,不會淪亡在外麵,至於蘇卿的父母,他們有了新的孩子,又有陸狂的照顧,將會活的非常好。
[可是你答應陸狂的事情?]係統的身上還留著某些乖寶寶的品質。
[騙他的,]林曜笑了一下,要不然以那個家夥的本質,真的失控極有可能去為非作歹。
[哦,這樣啊,]係統呆若木雞。
林曜忍住沒有嘲笑他,開口道:[開啟下一個世界吧。]
新的世界,剛來的時候都是原身剛剛死去的時候,林曜睜開眼睛的時候可以感覺周身的粘膩,那種渾身熱的滾燙但是又不斷的冒著冷汗的感覺傳來,讓他猜測這副身體之前很有可能是高熱發燒而死的。
照例得開啟最低生命保障,林曜看著自己伸上來的手,臟兮兮的又小的可憐,原身還是一個孩子。
身體努力翻轉,稻草粘了一身,他看著頭頂漏了個大洞的屋頂和旁邊沾了無數蜘蛛網和草屑的觀音神像,初步對於自己的情況做了判定。
身上四處疼痛,應該是受了傷,雖然高熱熱的讓人渾身滾燙,但是肚子裡麵的轟鳴還是此起彼伏,他需要一碗水或者一個饅頭來解決自己最基礎的物質需求。
手臂有些酸軟的撐在地麵,這副身體無力到連爬都爬不起來,林曜眼前又帶了一陣的模糊,渾身燙的幾乎能夠立刻暈過去,牙齒狠狠的咬向了舌尖,微微血液的味道和痛覺讓他能夠保持片刻的清醒。
[宿主,星幣商店可以兌換食物的呀,一個包子隻需要一個星幣,]係統看著努力保持清醒的林曜友情提示道。
[我現在需要的是水和退燒藥,]林曜歎了口氣,憑他現在的體質想要走出去都難,更彆說這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基本屬於沒有人要的孩子,餓到了極致,除非去吃身邊那些有些濡濕的稻草,要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係統幫忙兌換的退燒藥和水放在了林曜的身邊,黑瓷的碗和沒有任何包裝的膠囊,這個時代應該比古代更久遠一些。
林曜撿起了那兩顆藥塞進了嘴裡,然後端著那碗水小心翼翼的靠坐在供桌的前麵慢慢的啜飲,星幣商店還算良心,兌換出來的水都是溫熱的,一碗水喝下去,那種好像隨時會死掉的感覺慢慢散了去,讓林曜得以順暢的喘氣。
[宿主需要什麼食物?]係統看著林曜烏漆麻黑又夾點兒紅的小臉,再度心疼的不得了,口氣都軟軟的。
[饅頭報價多少?]林曜問道。
係統立馬積極給予回應:[一個星幣可以買四個饅頭吖,需不需要菜?]
[我要一個饅頭,]林曜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啥?]係統那一個瞬間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要一個饅頭,]林曜又淡淡的重複了一遍。
係統幫他兌換了,看著那烏黑的小手拿著白白軟軟的饅頭慢慢往嘴裡放,小口小口的咬著的林曜,又瞅了瞅宿主賬戶後麵出現的小數點,糾結的說了一句:[宿主,其實你可以多依賴一些係統的。]
不用什麼都那麼靠自己,如果不是走到窮途末路沒有彆的辦法,它基本相當於一個廢係統了。
[靠自己比較有意思,]林曜咬完了半個饅頭,確定了緊縮的胃部暫時被填飽了,將另外半個塞進了懷裡。
如果事事靠係統,凡事能依賴就依賴,會造成惡性循環,林曜打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開那個頭,滿足生命最基本的保障,活在一個世界,就要儘可能的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之前的藥和水還有饅頭給了身體力氣,但是藥效開始發揮,困意上湧,林曜掀開了供桌的桌布,將稻草攏了很大一部分進去覆蓋在了身上,確定這個地方一般不會被發現,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身體不斷的發著汗水,夢裡熱的跟火爐一樣,小小的手腳不斷的踢騰著,猛地從噩夢之中驚醒,林曜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渾身連帶著頭發都濕透了,可是身體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一場大汗淋漓,到底是讓這場高燒退去了,外麵一片漆黑,夜裡天氣有點涼,林曜一身衣服都濕透了,但到底沒敢全部脫下來,一次高燒就足以要了小命,再來一次,基本上不用談什麼報仇的事情了。
從有些濕漉漉的懷裡取出了另外半個饅頭,帶著汗水的味道,他卻能麵不改色的全部吃下去,然後將那些濡濕的稻草撥開,隻將還乾著的那一部分攏在了身上道:[開始讀取記憶吧。]
記憶開啟,這是一個黃土遍天的時代,爹娘和村子裡麵的人努力的下地乾活,可是糧食卻被一些陌生人強行的帶走了,他們每天喝的粥幾乎都是清水。
後來真的活不下去了,爹娘帶著他走上了一條路,那條路上有無數的人在艱難的行走著,有的人直接倒在地上就再也沒有起來過,漸漸的,爹也沒有了,娘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給了他,好不容易到了這座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城鎮,娘說那是用青磚做的房子,比村子裡麵的土房子要結實好多倍,風吹雨打都不怕的那種。
可是他們穿的破爛,受人欺負,然後娘也沒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每天乞討,被那些穿著乾淨的人給一兩個銅板,就能夠買到一天的饅頭,不過那不能留著,要儘快吃完,狼吞虎咽的往嘴裡塞,不然就會被其他的人搶走,那可能會導致他接下來的幾天餓著肚子。
然後是他命好,遇到了師父,師父是街頭算卦的,說他有天份,收了他當徒弟,從那天起,他就有了乾淨的衣服穿,雖然都是舊的,但是很舒服,也有了不漏風的地方睡,雖然師父不太愛乾淨,晚上還愛打呼嚕,但是一切都是美好的值得人向往的模樣。
即使有人說師父是騙子,即使有人說他是騙子的徒弟,可是師父是真的對他好。
窮人是不能生病的,師父雖然給了他吃住的地方,但是自己的日子也過的拮據,偏偏他一晚踹了被子著了涼,土房子灌了好幾副下去都沒有什麼用,請大夫卻是要花大把的錢的。
師父摸著他的額頭跟他說話,大煙嗓子一點兒也不溫柔:“醜娃,你得好好活著,要不然師父在你身上費的心血就打了水漂了。”
他那個時候燒的迷迷糊糊,隻點了點頭,師父說他是什麼天生的陰陽眼,可為了什麼眼睛都快把師父的積蓄掏空了也太不值當。
一覺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卻聽街坊鄰居說師父快要被沈家的少爺打死了。
沈家,那是哪裡?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找到了沈家,可是那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建築還有門口看守的護衛都在告訴他,這是人們所說的上等人居住的地方,他進不去,可是師父在裡麵,他又必須進去。
“哪裡來的小乞丐,敢往沈府闖,不要命了!”門口護衛的手臂很有力,直接將他推的滾落了台階。
可他顧不上那些,因為他的師父正從側門被推了出來,板車上還滴滴答答的掉落著血,混在黃土裡麵,一個又一個黑紅的泥點兒,難看極了,而且他怎麼叫師父他都不理他。
“老騙子的徒弟?打死剛好除了個禍害,”那是推師父出來的人聲音。
他們拿著滴血的棍子,氣勢洶洶的朝他走來,棍子落在身上,疼得他滿地打滾,直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了過來:“住手。”
剛才的棍棒停了下來,他從抱著頭的縫隙中去看那個說話的人,那是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人,身上穿著好看的好像能夠發光的衣服,就是坐在那裡,好像也比彆的人還要高上一頭。
那個好看的人問了一句:“為什麼打他?”
“少爺,他是那個老騙子的徒弟,”剛才打他的其中一人說道,“我們替您收拾,免得他以後走上錯路。”
“不用了,還隻是個孩子,讓他走吧,”那個好看的人說了一句。
少爺?那個人對他的稱呼讓他放在了心上,沈家的少爺打死他的師父?為什麼那麼好看的人心腸卻那麼惡毒。
他忘記了怎麼樣將被扔在亂葬崗的師父拉出來埋葬,也忘記了自己怎麼樣跑到師父的家宅前卻看到有人氣勢洶洶的闖進去搜刮一空,他隻是挪著雙腿倒在了之前經常來的破廟裡麵,渾身忽冷忽熱的又疼的厲害,最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眼睛,林曜胸口隱藏的卑微和深刻的仇恨不斷的翻湧著,這是個混亂的時代,死一兩個人對於大家族來說,基本上不算是什麼大事,人命輕賤,打死一兩個下人都能用銀元安撫,更彆說打死一個專門上門的騙子了。
可是那個人對彆人是騙子,對他卻無比的重要,師父騙人的次數不少,卻都是小打小鬨,會去沈家到底還是為了他,隻是沒想到連命都搭上了,即使他應該受到懲罰,但是為什麼偏偏要了他的性命呢?
唯一被當做親人的人也離開了,浮萍無依,隻能懷著不甘和怨恨死去。
記憶在腦海之中翻騰,林曜睜開了眼睛,剛剛低頭,就看見一個從供桌下麵探進來的腦袋,長長的毛發,黑紅的血液糊住了臉,像是一條軟骨動物一樣蜿蜒了進來。
係統:[啊啊啊啊啊!有鬼!宿主救命!]
這貨完全屬於林曜能看見什麼,它就能看見什麼的品種。
一隻鬼,頓時把係統嚇回了嚶嚶嚶的小可愛。
林曜巍然不動,那鬼在地上蹭了蹭,將另外半邊蹭在地上的臉轉了過來,眼眶裡麵竟是空的,他呲了呲嘴,露出了裡麵排排的牙齒出來,桀桀桀的一笑,用跟鋼繩拉住木頭般嘶啞的聲音說道:“小孩兒……”
[啊啊!啊啊啊!]係統的聲音幾乎嗷成了一首歌。
林曜嫌吵,將他屏蔽了,然後在那鬼可怖的麵孔上淡淡的掃了一眼,發表了評論:“頂多也就拍個中級恐怖片。”
那鬼見他直直看著,以為他被嚇呆了,張牙舞爪的猛地撲上來,血液都要滴在林曜的身上,可是林曜仍然淡淡的看著他,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你不怕我?”那張滴著血的嘴問道。
“不怕,”林曜在見過師父淡淡離開的魂魄以後就沒有再怕的鬼了,他開口又給了那鬼一記重擊,“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裝神弄鬼去嚇人。”
他明顯還是小孩兒的聲音,卻脆生生的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是我會吃了你呦~”那鬼還不甘心。
“那你一開始上來就會吃,沒必要等到現在,”林曜內視了一□□內,一半火氣環繞,一半陰氣彙聚。
陰陽雙生,極陰極陽彙聚,才有可能誕生天生的陰陽眼。
兩者本該均衡,但是偏生他還是童子身,頭頂肩上三火護體,純陽的一方占據更大,一般的小鬼無法近身。
當然,如果他遭遇到特彆害怕的事情的時候,恐懼之心就會將陽火壓下,極陰之氣開始流竄,那麼鬼魅就可以侵身。
“那可不一定!”那鬼將嘴幾乎擴大到了幾倍,林曜仰頭隻能看見一個黑洞的時候,一指點了出去。
原身不會用自己的力量,可是經曆過修真界以後,風水先生的本事便不在話下。
“我叫衛光,是一個被打死的餓死鬼,”被教訓了一頓的鬼乖乖的把亂七八糟的頭發扒拉好,眼睛也長好,嘴巴也揉捏到了正常的尺寸,頂著一張勉強正常的臉跪坐在林曜的對麵,“我之所以吃你,是因為太餓了,其實你不害怕我,我吃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