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乞巧, 女子有心怡的人往往送香囊繡帕,男子有心怡的人往往送玉佩和一些女子用的脂粉釵環, 古往今來都是這樣。
愛情這種東西,不是貧困饑餓或者亂世能夠阻隔住的。
不管外麵怎麼樣,至少沈家互送禮物的還真不少,不管轉交也好, 還是麵遞也罷,總是一段情緣。
林曜一路從周師父那裡走過來,手上的香囊和繡帕都快要堆滿了,甚至連冬鬆也給他添了一個。
林曜看著滿懷都要塞不下的東西,莫名覺得要是將這種東西帶進少爺的屋裡讓他看見,絕對是一件相當不妙的事情, 可是他剛剛轉身打算去處理掉,背後就傳來了某位少爺磁性的聲線, 雖然語氣不那麼好, 情緒不那麼高, 簡單的說就是聽聲音也能夠聽出心情不好來。
“不是剛回來麼?又打算去哪兒?”
林曜背對著回答道:“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落下了, 我回去取。”
他說完就要溜, 卻被沈玨一聲輕咳給震在了原地連個步子都邁不出去,身後淡淡的聲音傳來:“轉過身來。”
林曜一梗脖子, 眼一閉,心一橫, 挪動著腳尖轉了過來,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香囊吊墜想遮都遮不住。
不敢去看沈玨的臉色, 林曜小聲道:“這些都是他們送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沈玨在看到那麼一大堆花花綠綠的香囊的時候心情已經差到了極致,但看林曜委屈至極的小模樣,卻又莫名的沒了火氣:“小曜兒,你可知道七夕收彆人這種禮物是什麼意思麼?”
林曜還真的知道,他雖然在沈玨的麵前乖巧聽話,但是經常往外麵溜達捉鬼的人不說聽人說話,就是聽鬼說話也能夠學到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喜歡我的意思,可是我沒想收,他們直接塞過來的,那要不我再給他們送回去。”
他又想溜,再次被沈玨叫的站住。
他現在不想問香囊的事情了,他想問的是林曜是怎麼知道喜歡這回事的。
一少爺一書童開堂問審,沈玨坐在桌前,看著麵前這堆花花綠綠的東西,點了點桌麵道:“我不記得我有教過你喜歡的意思,誰跟你說過的?”
“青樓……”
“你還去過青樓?”沈玨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形容了。
林曜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是我上次收服一個青樓的鬼時她跟我說的。”
“是麼,”沈玨的臉色仍然算不上多麼的好看,沈家結界重重,根本就看不到鬼,一般人沒有他的允準更是不能隨便靠近林曜教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林曜還能出去。
能出去就能夠接觸到外麵的世界,一旦接觸外麵的天空,又怎麼甘心被困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他的少年或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正在飛速的成長著。
“既然你知道這些東西的意思,又沒有辦法一個個送回去,那就全部放在我這裡吧,”沈玨一句話,林曜連忙答應,臉上還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著實取悅了沈玨。
七夕的夜晚彆人怎麼過的林曜不知道,他隻是老老實實的坐在沈玨的屋子認認真真的抄著書,六年的時間,他的瘦金體已經練的有模有樣,字字書寫看著俊逸的很,隻是外麵有人找他,一個個聽說他在沈玨的房裡都乖乖的轉頭回去了。
彆人玩了一晚上,林曜抄了一晚上的書,鬆開筆的時候,手腕都有些酸,他揉捏著自己的手腕。
沈玨靜靜的看著他的字跡,兩個人的字跡對比若是不仔細看幾乎長的一模一樣,可若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一些端倪的。
鴻雁傳書,書信寄情,即便紙上書寫的不是情愛的文字,但眼前這個人跟他相似的字跡也足以讓沈玨開心起來。
一枚玉佩被沈玨掛在了林曜的腰間,銀灰色的色澤配上中間水質的玉佩,看起來好看極了,也貴重極了。
林曜看著那枚玉佩,有些驚訝道:“少爺,這個?”
“這是給你抄寫佛經的獎勵,”沈玨將那玉佩的位置擺正。
和田暖玉,一塊價值千金,可他在庫裡挑了許久都覺得那些俗氣的禮物配不上他的少年,隻有這塊兒掛在他的身上,似乎都比不上他的膚如凝脂。
燈下看人美三分,沈玨抬頭看著他小心擺弄那玉佩的樣子,手指跟那白玉混合在一起,竟有些分不清的感覺。
人生的好看有時候是有很多便利的,但是若是生的太過於好看,很多的時候也會給自身造成麻煩,少年的五官好像每一天都能夠比之前更加光彩奪目一些,要是長期下去,沈家或許真的不一定能夠護住他。
“喜歡麼?”沈玨開口問道。
林曜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喜歡,謝謝少爺。”
他從小所用的東西幾乎跟沈玨一模一樣,在彆人眼裡看著極為貴重的東西,在他這裡卻是稀疏平常。
可沈玨要的不過就是他一句喜歡。
“喜歡就好,”沈玨看了看時鐘道,“好了,該睡覺了。”
林曜正要點頭去洗漱,解開衣扣的當口摸到了自己胸口的東西突然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連忙將那東西扯了出來。
小小的吊墜在空氣之中晃蕩,沈玨還以為又是哪個人送給他的,卻見林曜低頭,將那吊墜掛在了他的脖子上蹲下了身來。
那張白皙的臉仰了起來,燈光映在一片水色之中,透著一片的關懷認真,似乎還帶了隱隱的怯意,平常說的流暢的話竟帶了幾分的結巴:“少爺,這,這個是我給你準備的護住心脈的東西,少爺將他掛在胸口,這樣陽火之力就能夠順著它一直保護著少爺……”
“隻是保護?”沈玨看著他認真的眼神似有所感,直接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問道。
林曜一時驚訝,頭卻沒有點下去:“少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也希望能夠有所回報,所以……”
他雖然總是享受跟少爺同樣的待遇,但是卻真真切切的記著自己的身份,不僅是因為他是書童,更是因為他是男子,男子怎可與男子在一起,這樣的逆悖之事,要是換了彆家,可是要被浸豬籠的。
可今天他這個頭若是點下去了,沈玨日後將不抱任何的念想,可他偏偏沒有點,或許他對他也有著彆樣的心思。
這吊墜的玉質水潤,雖然比不上和田暖玉,但是以沈玨的眼光來看,絕對不是林曜分到的月例能夠買到的,除了月例,林曜唯一來錢的途徑就是捉鬼。
之前那隱瞞的事情一旦追根究底下去,就像是扯到了一件毛衣的線頭一樣,隻需要輕輕一扯就能夠全部扯出來。
“小曜兒,我問你,”沈玨抬手去摸他的臉,輕輕的抬起了他的下巴,認真的盯著他的眸問道,“一個多月前你捉鬼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給我買這件禮物,對不對?”
林曜第一次看見他有些緊張的目光,心中情感洶湧,鬼使神差的竟點了點頭。
“之前不送,”沈玨感覺到自己呼吸的凝滯,緊張的連心臟的速度都有些放緩,然後問出了最關懷的問題,“是因為想在今天特意送是不是?”
林曜看著他,一時之間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隻是抿了抿嘴唇,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被沈玨一把捂住了嘴巴。
捂在嘴上的手竟難得帶了些許的顫抖,讓林曜覺得驚訝,又有些從心底湧現的喜悅,他不是傻子,初時不知道少爺那些親昵的動作是為了什麼,但是當得知情.愛那些事情以後,不用想就能夠明白了。
少爺對他的感情怎樣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總是喜歡少爺的,希望他開心,希望他快樂,六年的相伴,少爺既像師父又像朋友,他不敢奢望,隻求能夠一直陪著他就好了。
林曜第一次抓住沈玨的手違拗他的意思,鬆開的嘴巴抿了抿,點頭道:“是。”
巨大的喜悅湧上了心頭,幾乎比煙花綻放還要讓人覺得心情愉悅,而男人在表達對於心愛之人的愉悅時,往往就是親吻他。
一個拉扯,林曜被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有力的手壓在他的脖頸上,雙唇接觸,微涼與溫熱接觸,碰撞出的火花讓兩人同時驚訝。
唇舌之間最是親密,林曜被動的承受著,不過片刻就軟了身體,隻能無力的扶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索取,那冰涼的唇舌從口中退出,順著下巴往脖頸蔓延,在那精致的喉結上輕輕咬了下,引得懷裡人一陣的輕顫。
這樣的親昵過後,沈玨連抱著他的少年入眠都覺得心情極致的愉悅。
胸口的玉石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陽火之力,暖著心臟,而懷裡的人不論春夏秋冬都像個小火爐一樣,抱著睡覺渾身都暖洋洋的。
雖然舒服,但是一時卻無法入眠,沈玨看著懷裡乖巧睡著的人,睜開眼睛的時候漂亮的緊,眨一眨眼睛就能將人的心整顆勾走,沈玨不知道古代絕世的美人有怎樣的容顏,但是她們一定都沒有他懷裡這個漂亮。
而閉上眼睛,就如同現在一樣,像一隻小獸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似乎總要被抱著才能夠睡的這麼安穩乖巧。
這樣的睡姿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雖然經曆了六年的富足生活,但是從前的事情不代表就能夠被時間徹底抹去,口中說著不在意,心裡又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隻是這副可愛可憐的模樣,也隻能被他看到了。
沈玨想起之前睡前他含著淚的眸,不是被欺負的怕了,而是渾身好像都帶著羞澀的粉意,綿軟的香甜的,隻需要輕輕撚起就能夠完全的吃進嘴裡,可是沈玨卻拒絕了。
心意相通固然好,可當愛的心臟都發疼的時候,人總是諸多遲疑,之前的猶豫一次又一次的浮現在心頭,麵對著可口至極的少年,他仍然想要給他留下反悔的機會。
若他能夠福壽綿長,今晚不管少年再如何的抗拒,他也會將他吞吃下肚,可他隻剩下短短一年多的壽命,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好好的仔細的打算。
“小曜兒,我愛你,”沈玨的吻輕輕落在他的眉心,然後滿足的沉沉睡去。
林曜的睡夢之中卻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安寧,每晚每晚那樣充斥著仇恨的聲音不斷從胸膛傳入腦海之中。
“他殺了我的師父……”
“我的師父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他隻想要一些錢為我治病而已,為什麼要那麼對待他?”
“好多血,好多的血,我要他不得好死!”
“……”
“放心吧,我會讓他在最不想死的時候死去,就像你的師父一樣,”林曜淡淡的對著那仇恨的聲音說道。
原本空曠寂寥的聲音消失不見,林曜保持著平緩的呼吸睜開了眼睛,長睫下的眸看向沈玨的時候透著幾抹冷漠。
這個混亂的時代每天都在人吃人,眼前的人做的不是唯一的惡人,可是惡事做下,就是要麵臨最刻骨銘心的懲罰。
惡毒麼?的確。
不擇手段麼?林曜也認,敵對的雙方就是不擇手段,不死不休,若是對仇人留情,那麼原身那樣深刻的仇恨應該怎麼解除。
[宿主,怎麼了?]係統見他突然醒來。
林曜笑道:[等到我真的攢到一億存款的時候,我就調去扮演組那邊去玩。]
他本身對於沈玨並無惡感,一個時代造就一個時代的人類,古代的帝王哪個不是天子一怒,伏屍萬裡,可是那些史料的記載卻都在歌頌他們的功德,因為那些傳記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這種時代,以沈玨的身份來講,打死一個上門行騙的騙子連路邊的乞丐都不會多說什麼,甚至連賣菜的最為八卦的王大媽都會說上一句活該。
可惜他們卻站在對立的一方,拿人錢財,□□,確確實實的仇恨存在,恐怕要有如佛祖一樣的心腸才能夠原諒那個殺了自己勝似親人的仇人。
[宿主,這個世界以後要不要休息一下?]係統對他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有些擔憂。
一直這樣高強度的下去,很多世界的扮演者都會覺得崩潰的,連他堅韌不拔的宿主都有了想要離開這裡的意思,可見複仇的刀難當。
[知道什麼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麼?]林曜笑道,[還是一次性完成的好。]
一旦耽於享樂,很難再有現在這樣的果決,他的心即使是石頭做的,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也會有裂痕存在。
我落刀的時候,儘量快一些。林曜撫摸著沈玨的眉眼,然後閉上了眼睛。
……
天光乍曉,又是新的一天,林曜睜開眼睛眨了眨,初初適應光線才發現身上的狀況,四肢交纏,呼吸可聞,昨夜的夜半私語浮上心頭,他的臉頰頓時開始發熱,可還沒有等他後退,就直直對上了沈玨睜開的雙眼。
那雙眸中本是死水一片,此時卻如同冰雪初融,罕見的帶上了極致的溫柔。
晨間一吻,一聲驚呼,黏膩的鼻音和水聲好像沒有儘頭一樣,等到林曜照鏡子的時候看著那微微有些腫起的唇,竟不知道是該瞪那個作惡的人一眼,還是瞪那個作惡的人一眼。
“好了,不氣,那冷水敷一下,很快就沒事了,”沈玨將他拉的坐在懷裡,一夜之間,似乎比之前還要更加親昵了。
初時通心,最是情濃,比起做到底,沈玨似乎更有興趣的是探索他身體每一處的反應,每找到一處敏.感之處,他就像個偷到了糖吃的孩子一樣,眼睛都有幾分的發亮。
“少爺,你記這個做什麼?”林曜看他記錄的身體反應,惱怒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可這種情人之間的親密之時就這麼被記錄下來,簡直比意亂情迷的時候還要令人覺得羞恥。
“總結一下,等到全部總結出來,就能給你最美好的第一次,”沈玨左手握住了他的手掌笑道。
林曜頓時羞的滿臉通紅,就差冒氣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夏日轉到了秋涼的時節,一個看似普通的日子,府內突然開始張燈結彩,像是要有喜事發生一樣。
林曜拉住了忙前忙後的夏竹問道:“夏竹姐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