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你超級厲害...)(1 / 2)

夏日螢火 江小綠 11581 字 8個月前

千螢靜靜地聽完這一切沒說話, 不知道在想什麼。

燈光下,她臉上蒼白,嘴唇緊抿沒有一絲血色。

許久,她看著陸致, 輕聲問。

“所以醫生, 鹿鹿病因是什麼?”

“是來自家庭的變故嗎?”

“可以說是。”陸致頷首,“時陸的病應該是因為他媽媽。”

“九歲那年夏天, 他媽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走了, 那年也很熱,就像今年台城的夏天。”

“時陸追著他媽媽的汽車跑了幾條街,回來就中暑暈倒了,那時候他們家裡傭人都被支開, 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

“時陸燒了一整夜, 之後連續幾天高燒不退, 從那次開始, 他就有了頭痛這個病,著涼受熱或者過度疲憊都會成為誘因, 還有精神方麵的刺激和壓力。”

“尤其是一到夏天,幾乎不間斷發作,短暫幾小時, 長達一周的都有。”

“時陸在這樣經年累月的折磨下脾氣也越變越暴躁, 家裡傭人都不敢靠近他,在學校行事肆無忌憚,時總忙於公司, 對時陸大部分時候都無比縱容, 也就把他慣成了今天這個性子。”

千螢聽著他說這些,沒有任何代入感, 他口中的時陸和她認識的鹿鹿幾乎判若兩人。

如果不是今天看見了他手環下的秘密。

千螢也完全不會想到。

在那個雨後雲霧彌漫的清晨裡,她見到他的第一眼,躺在椅子上蒼白漂亮的男生,剛剛從死亡的邊緣被拉回來。

千螢清晰記得時陸的每一麵。

他在屋簷下傲嬌地叫住她一起玩,看到新鮮事物眼中難以抑製冒出的喜悅感,害怕蟲子偷偷躲在她身後記憶中的每一個他,都是簡單可愛的鹿鹿,就像是從未經曆過傷害,從沒有過痛苦。

陸醫生走了,他說時陸一般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如果還是頭痛,那麼藥物也起不了太多作用,而且不能連續使用。

意思是,隻能慢慢靠自己扛過來,或者尋求其他物理解決辦法。

但時斯年把傳統意義上的針灸、推拿、按摩療法,冷敷、熱敷基本都試過了,效果並不如意,全部都沒有藥物治療來得有效迅速。

千螢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彆人的痛苦如此感同身受過。

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他一起在忍受著疼痛折磨。

夜晚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偌大的彆墅更像是一座空落落的軀殼,整個二樓隻有時陸房間亮著一盞小燈,他就躺在這盞微弱的燈光下,獨自一人沉浸在無邊的夜色中。

千螢走到他旁邊坐下,時陸手上傷口已經被用紗布包紮好了。她垂眼,擱在被子上的那雙手細長白皙,骨節勻稱,最適合彈鋼琴的一雙手,仿佛是為了黑白琴鍵量身定做。

而自他媽媽走後,時陸再也沒碰過鋼琴。

陸醫生說,當年時陸學鋼琴是因為他母親。

在他才三歲時,他媽媽就經常給他彈鋼琴聽,小小男孩連話都說不連貫,卻能一聽就沉浸進去,四歲他媽媽就送他去學鋼琴了,愛玩愛動的年紀,小身影卻整天坐在鋼琴前,一坐就是幾小時。

他每天去學琴的時候他的媽媽都會親自陪護,早晚車接車送,可以說時陸的鋼琴天賦是被她一手培養出來的,就連當年那次演奏會,也是他的媽媽全程跟進,忙裡忙外悉心照顧,時陸彈完最後一首曲子起身謝幕時,她情不自禁上台緊緊擁抱住了他。

她說:“媽媽愛你。”

整個過程,千螢沒有聽到過一次父親角色的出現,陸醫生說時斯年那段時間公司正在籌備上市,他幾乎缺失了時陸整個童年,也忽略了自己家庭,當然,包括那個妻子。

他媽媽是跟著她的初戀離開的,決然而然拋下一切,就連幾歲的時陸哭著求她拉她也沒有任何用,她走得義無反顧,沒有回過一次頭。

陸致曾經對時陸進行過一次心理乾預治療,他在國外輔修過心理學拿過執照,這是第一次也是時陸唯一一次在彆人麵前提起自己的母親,就連他和自己父親時斯年之間,這也是一個禁忌詞彙,兩人隻要一碰到這個話題,必定會大爆發。

千螢想起了晚上在書房裡看到的那張照片,裡麵漂亮的女人抱著懷裡的小時陸,笑得溫婉柔和。

她的媽媽也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千螢隻記得她說話很溫柔,每次她生病時會守在她床邊為自己擦拭著額頭,她做飯很好吃,從來沒打過她。

後來千螢還在讀小學時她就生病去世了。

千螢隻記得那段時間家裡空蕩蕩,她哭了很久,總是一個人偷偷躲在被子裡難過,但好在爸爸天天都陪著她,還有很多小夥伴來帶她玩哄她開心。

直到後來很久,她看到自己媽媽照片都會忍不住難過掉眼淚。

時陸什麼都沒有。

他隻有空蕩蕩的房子和日以繼夜的病痛煎熬。

鎮定止痛的藥效隻有幾個小時,時陸半夜醒了,腦中已經沒有劇烈難以忍受的疼痛,隻有淺淺的跳動在拉扯,像是一條細線,起伏不定。

耳邊是熟悉的靜謐,深夜整個城市都在安眠,頭頂微弱燈光慘白照著,他再度閉上眼,擱在一旁的手本能動了下。

肌膚碰到不屬於他的觸感和溫熱,時陸陡然轉頭,看到了趴在一邊的千螢。

她睡著了,手裡無意識抓著他,正在腕間,那個黑色手環被蹭得往上走,露出底下疤痕一角。

時陸緩緩撐著坐起來,艱難地把手從她手中抽出來,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外移,生怕一個不小心吵醒她。

“鹿鹿”千螢還是被他弄醒了,她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直起身,視線本能往下看。

時陸飛快縮回手,動作慌亂而笨拙地把那個黑色手環往下撥弄,眼神躲閃。

“你怎麼還不回去睡覺”他的無措從話語裡透了出來,把那隻手往被子裡藏,千螢飛快抓住了他。

“鹿鹿,我看見了。”

時陸的抵抗掙紮都消失了,他驟然僵住,臉上幾絲錯愕閃過。

“之前陸醫生給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我看見了。”千螢重複了一遍,時陸愕然過後,慢慢低下了頭。

“哦”

他輕輕應著,很久沒說話。

“所以不用躲著我。”她手裡堅定地抓著他。

“很醜。”時陸低聲道。蒼白的臉頰在燈光中慘淡,睫毛下垂撂下一片陰影。

“不醜。”千螢認真強調,在時陸自卑躲避的目光中抬起他的手,壓下身體。

迎麵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風,手腕間傳來輕柔的觸碰。

她吻了吻他手腕的疤痕。

時陸腦子“嗡”的一聲,頃刻空白。

“這是你戰勝痛苦的勳章。”千螢抬起眼,勇敢又堅定。

“不,這是時刻提醒著我失敗的醜陋印記。”時陸無意識望著她喃喃。

“你現在還站在這裡,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千螢鄭重地、一字一頓地說。

“鹿鹿,每個人都會有被痛苦打敗的瞬間,但是你堅強走過來了,這是更加難得的勝利。”

“你超級厲害。”

“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

你超級厲害。

從來沒有人這麼堅定地告訴過他。

時陸眨眨眼睛,壓下裡頭的酸澀,他感覺自己剛才被千螢觸碰過得地方正在滾燙發熱,一直延續到他的胸膛,那顆跳動著的心臟。

“嗯。”他用力回握住她,不知道是在和誰說。

“我超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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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建議時陸在家休息兩天,然而第二天,時陸仍然陪著千螢去學校了。

他頭痛還沒完全好,課也聽不進去,整個人臉色很差脾氣暴躁,寧儲他們都不敢招惹他,就連起身動作都小心翼翼。

千螢是第一次見到時陸生病時接觸外界的模樣,就像是一個隨時會被引爆的定時炸彈,令人膽戰心驚。

一個上午,他都趴在桌子上睡覺,周圍的人課間都不敢大聲說話,千螢甚至看到寧儲和盛揚他們麵對麵用手機打字聊天。

“”

“習慣就好啦。”旁邊正在對著鏡子用卷發棒夾劉海的傅嬌嬌見狀說,“時陸身體一不舒服大家都不敢去惹他,小少爺鬨起來就不得了了。”

“對不起。”千螢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蹦出這麼一句話。

傅嬌嬌詫異抬起頭,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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