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穹峰上,酒香與花香融為一體,飄蕩四溢,本是悠然酣睡、恣意小憩的最佳時刻。
但此刻一聲驚呼,頓時打破平靜。
難得放縱自己半日、想要借著半醉半醒在竹林,抱劍看景的閻琰,一瞬臉色巨變,瞬間左手食指逼出體內酒氣,神台清明,當即禦劍衝向師妹小院。
鬱東剛從兌換處回來,也立刻匆匆趕去。
陸一舟都披著衣袍,抱琴趕過來。
“怎麼了,七師妹!”
“七師妹?!”
他們也不敢直接闖入師妹的房間,隻能在外乾著急。
半餉才聽見師妹房間一道木桌碎裂的巨響,轉而就見杭婉兒肉疼且氣惱地從裡麵踏著紅綾飛出。
她手裡是暗淡了不少的五仙繩。
“師兄,有個登徒子跑到我房間了,竟然藏在我臥床上!”
什麼!
幾人頓時惱怒。
“豈有此理,竟然來我至穹峰作惡。”陸一舟平日性情最好,此刻都忍耐不得,當即禦琴而起,百鳥齊飛。
閻琰三十多把劍,浮空穿梭。
杭婉兒跺腳,“至少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士,我剛用五仙繩綁縛,都被那黑影拍飛。我還沒看清楚,他就破窗而出!”
鬱東望去,就見她房間一片狼藉。
他立刻神色凝重,拿出羅盤,看著上麵勺柄不斷偏移震動,最終都沒得出結果,更是皺眉。
“你們去將其餘師弟妹們都喊出來。我去看一眼二師姐。”
陸一舟當即朝杭婉兒肅然看去。
杭婉兒沉重點頭,拔下銀簪,就飛向後院。
頓時至穹峰上一陣大亂。
師妹們紛紛神色緊張地站在峰頭空地,身邊都是師兄師弟持劍保護在她們身側。
“怎麼會有金丹闖入我們峰頭撒野?這是欺負我們沒有師父!”
“這次大比二師姐帶我們風光地大勝,莫非是有人覺得我們威脅到了他們的峰頭資源,想要暗害我們?”
“從前都沒有這種事,督察堂絕不會容忍弟子私鬥。”
“五師兄去小廚房看過了,也沒有發現。”
師弟妹們議論紛紛。
杭婉兒握釵聽著,逐漸運行功法。
但七情六欲,竟然也沒找到什麼異樣。
可他們誰都沒發現,小廚房中,一道毛茸茸、黝黑的短腿圓滾滾,又飛快繞了回去,努力將自己覆著厚實短毛的小嘴,偷偷塞進一個盛著花蜜酒丹的白瓷小碗裡。
用熊掌偷偷打開,小嘴一吸,就是一小顆。
烏黑又圓潤的熊眼中,頓時露出一絲迷離與沉醉。
*
後院房間中。
蘇漁正低頭看向玉杯中的梨花狀冰,配以胭脂色花蜜酒,她一口抿下,享受液體的順滑,雙眸閃爍。
沒想到,峰頭小印凝結的冰塊,竟讓她體內五行大鍋無效了。
她剛才在小廚房做的第一份花蜜酒,用這花冰冰鎮,並沒有凝練成丹或者丹粉,就是普通凡間的酒液。
可一旦她將花蜜酒從冰魄中倒出,酒液又凝聚成了丹。
神奇。
這峰頭小印有什麼乾坤。
蘇漁拿出小印,靈力感知一番,沒發現異常,隻能又塞了回去。
這冰魄她也沒察覺有什麼奇異之處。
蘇漁眯眼,享受地飲下半口潤滑微甜的酒液,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以後她自己若是想吃什麼,再也不用拚命將靈氣耗儘了。
這份沒有成丹的酒,被她留下獨享。
她知道,其餘人都更愛靈丹。
“二師姐,小心,有敵襲!”外麵陸一舟高聲呼嘯,琴音破空而至。
蘇漁一愣,忙收了梨花杯,推門出去,“敵襲?”
陸一舟當即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表情凝重,“我們還未找到對方。”
蘇漁立刻拿出峰頭小印。
若是重要的靈器房、峰主房間被破,觸動禁製,峰頭小印會有所感應。
但小印紋絲不動。
“會不會有人來偷二師姐煉製的丹藥跟法寶?”陸一舟抱琴思索,“二師姐,你可有什麼東西遺失?”
蘇漁觀察了下房間,很快搖頭。
“重要物資我都放在芥子袋裡,房間沒有貴重物品,也沒人進出的痕跡。”
但有人來犯,說明是安全問題出了疏漏。
蘇漁凝重思考了一番,當即安排。
“即日起,每日兩個弟子巡視峰頭,一有不對立刻警示。這件事再與張長老說一番,看他是否能派遣得用的金丹弟子來協助我們,相關費用從他欠款裡扣除。”
陸一舟表情不僅沒放鬆,反而更緊張了。
“沒有物品遺失,會不會是衝著二師姐你來的?”
“對方不知道二師姐的住處,才錯跑到七師妹……”
但他剛說到一半,就聽外麵杭婉兒一聲驚呼。
“遺失了,四師兄,有物品遺失了!二師姐剛留給我的白蜜花酒丹,沒了全沒了!”
“!”
*
百禦峰上。
“師父,”周章焦急萬分,“熊風不見了!弟子已經照你說的,日日與它一起吞吐修煉,它應該早已視我為主。可今日跟著我出峰,竟然一轉身,它就不見了,莫非是被哪個元嬰長老捉去了?”
他焦急道,但很快座上麵容宛若乾涸樹皮的老者,沙啞開口。
“不該。”
“內門元嬰,誰人不知,我百禦峰座下有罡熊。”
周章咬牙,“它如此野性難馴,師父,就不能抽出它一縷魂魄嗎——”
老者當即擰眉,“我與你說過多次,這是邪術,咳咳……”
他喉中仿佛有痰,喘息如風箱,“這不是禦獸大道。更何況它還未到元嬰,若是此時抽魂,日後再無進益可能,難道你有金丹禦獸就已經滿足?”
周章低頭,沒吭聲。
可是目光觸及老者佝僂的後背與稀疏白發,目中就閃過一絲狠厲。
“弟子錯了。”
“弟子隻是過於焦急,想要擁有一隻強大禦獸。”
老者歎息,“我即將坐化,你沉下心,但凡能駕馭它,我座下禦獸與百禦峰遲早都會交與你。若是不行……咳咳咳,焦急也不濟事。你多克製自己,彆再鬨事了。”
遲早,遲早。
一年複一年。
要遲早到什麼時候!
到老頭子坐化,若是他還沒辦法讓熊風聽話,老頭就會把座下四品禦□□給督察堂,難不成讓百禦峰交給其他人繼承嗎!
周章咬牙。
正說著,門外一道聲音傳來。
“大師兄,找到熊風了,它回來了。”
“!”
周章立刻興衝衝出門,再也沒朝老者看一眼。
老者一聲歎息,身形頓時更佝僂了幾分。
“熊風!”
周章大步走到門外,橫眉豎眼,就見到一隻走路歪歪扭扭的半人高蠢熊,當即想到今日在錢清秋麵前出的醜,一條帶著倒鉤的赤霞色長鞭瞬間從手中飛出,狠狠抽打過去。
“你個不服管教的蠢貨!我讓你跑!我讓你——”
通報弟子惶恐上前,就想阻止,“大師兄不可!”
三品妖獸一旦作為禦獸,也隻能被抽打,因為神魂落下了契約,不得不服從。
可禦獸日夜作伴他們禦獸師,也是知道疼的啊。
“滾!不然連你一塊抽!”周章痛斥。
他見短腿黑熊眼中迷離,更是惱怒,一腳踢向他,手中鞭抽更重了幾分。
一瞬,那弟子就被踢到角落,但還沒悲傷爬起,就見那黑熊化作一道黑影,朝著這長鞭衝去。
一陣撲鼻花蜜與酒香傳來。
隻見兩隻熊掌幻化出金光,一瞬抓住赤霞色長鞭,啪一聲,熊掌反抽向周章,將他一瞬抽飛到了院門上。
黑熊眼神迷離,很快砰一聲倒地,掌心抓著長鞭,發出了陣陣響徹天地的酒醉鼾聲。
“!”
周章爬起,吐出一口血,竟然還有顆斷牙,“你這畜生!”
他衝過去就惱怒踢了黑熊兩腳。
但金丹巔峰的黑熊,防禦遠超同類,一陣罡氣外溢,就將他反震地摔在地上。
百禦峰其他弟子立刻眼觀眼鼻觀鼻,目視地上,仿佛有什麼法器。
師父即將仙逝,大師兄暴戾霸道。
熊風無人可管。
他們餘光看到熊掌中生著倒鉤的赤霞色長鞭,心中悲愴。
他們百禦峰的未來,在哪裡啊!
*
數日後,至穹峰各個弟子都從秘境歸來。
一個個喜滋滋地將賺取的靈石,跟妖獸骨肉帶回來,交給鬱東登記。
如今他的小院,已然成了整座峰的賬房。
“我這兩日賺了八千五百靈石。”趙然高興。
鬱東瞄了他一眼,“還欠六萬三千五百。”
趙然抱著額頭,“我明日再去。”
鬱東頷首。
但很快就聽蘇漁從外傳來一聲問詢,“你們誰送我一截長鞭?”
鬱東一愣,“嗯?”
什麼長鞭?
他這個賬房,不是,至穹峰第一算無遺漏的小管家,不知道此物啊。
蘇漁拿過來給他看。
隻見她手中,是一條生著十數個鎏金倒鉤的赤霞色長鞭,輕嗅間,有股妖獸皮毛味,鬱東翻看,算無遺漏心法與多年遊曆的見識就立刻辨認了出來。
“這是三品上等法寶赤霞鞭,極其狠辣,專門對付皮厚肉糙的防禦型妖獸,不僅吸食氣血,而且還會一次拉出數塊血肉來。”
鬱東皺眉。
“價值預計在十五萬靈石,如果尋到適合賣家,可以售價十七萬靈石。”
蘇漁聽了就不喜,扔給他,“你問下是峰頭哪個弟子放到我小廚房的,若三日沒有人認領,就儘早處理了。”
她走了半步,就駐足,“找個煉器師將這倒鉤取下來再賣。”
蘇師傅烹飪,也是取之有道。
齷齪的折磨手段,她是看不上眼的。
“這倒鉤給我,我用來曬臘肉。”
“!”
鬱東忙應下,他自己就學過煉器。
雖然不能煉製三品法寶,可拆下這倒鉤,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誰想鬱東前腳剛以十三萬的高價,出售了這拆完倒鉤的赤霞色長鞭,蘇師傅又收到了一個莫名出現的三品法寶。
蘇漁撐著腰,站在小廚房前,看向自家一群懂事的師弟妹們。
她前方是一柄雕刻著朵朵火雲的火靈劍。
揮出後自帶一道熊熊烈火。
鬱東給出的估價大約是十二萬靈石。
“怎麼回事?”蘇漁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峰來了個田螺姑娘?”
總不見得有外人喝醉了,把法寶扔到她小廚房來吧。
最近張長老讓兩個金丹劍修,日日來至穹峰坐鎮,他還親自前來,給他們所有房間布置了禁製,宵小也不能自由來去。
他們至穹峰的弟子,這才放心出門曆練。
“你們做了好事都不承認,那師姐我就不客氣地收下,拿去賣了。”
杭婉兒剛從秘境曆練回來,銀簪上串了七八隻完整二品妖獸,一路拉到至穹峰上,正高興地卸下。
她這一趟就能還債七八萬靈石了。
聞言就驚奇,“這真是離譜,從未聽過我們南潯門還有人做這樣的大善事。”
她歡快進了小廚房,往灶台下一摸。
二師姐不準她日日喝的百花蜜酒,自從那日被黑影偷了之後,她又求二師姐做了一回,這次就存在了二師姐小廚房裡。
她真是機智。
但一摸,杭婉兒就是一聲絕望驚呼。
“嗷。我找二師姐新做的百花蜜丹,怎麼又沒了!”
蘇漁:“……?”
她錯愕,“不是你拿走的嗎?上次小廚房裡剩的那一碗百花蜜酒丹,不也是你喜歡拿走的嗎?”
杭婉兒小臉失色,倒退一步,“什麼,那黑影上次來,還偷了二師姐小廚房的酒丹?最近他又來了?!”
眾人:“!”
大家都發怔,想要去問萬劍山今日值守的兩位金丹巔峰師兄時,卻突然一道聲音響徹至穹峰上空。
——“至穹峰,三等排位前三,可擁有一次挑戰二等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