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佑居然這麼好心,把人統統撤走了?
她立馬換上衣服,對外麵喊道:“好嘞,我這就下床……哎呀,身子還是有些虛,走不得半點路……你先等等啊!”
等她收拾利落了,才打開了門。果真見到二十帶著朝氣的笑容,提著一壇美酒走了進來。
“之前一直被叫去青衣營訓練,都來不及問候,聽說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終於不用忌口,這就立馬給你送了一壇子……”二十把酒壇子擱在了桌上,笑道,“知道你不喜歡年份過久的烈酒,這些果酒味道醇香,幾乎聞不到什麼酒味兒,喝起來還不錯,你嘗嘗?”
唐欣輕輕啜了一口,味道還不錯,連帶著鬱悶的心情都一掃而光,笑道:“果然這世子府裡,還是你最懂我!不過,看你麵有鬱色,是不是又被罰站樁子了?”
窗外一棵古樹下,靜靜佇立的白影,無聲無息的將手中扶著的粗糙樹乾震出一道掌印。
他的內息穩而綿長,如若不是武功高深之人,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哎,確實,我最近值守的時候偷了個懶,又被世子罰了一道。”二十一搖搖頭,“那天正好和我一起當值的初九去了趟茅廁,我也不知道怎麼地,打了瞌睡,也就是一瞬間的時間,那小毛賊就潛了進來。”
唐欣很想說,那是堂堂的長公主,不是什麼小毛賊……人家有瑪麗蘇光環,就算你夜裡沒打瞌睡,在她進來的時候,肯定也會乾個彆的什麼事,不知不覺把她合理的放進來。
似乎,隻有齊天佑,不受長公主的瑪麗蘇光環影響。這條還有待探究。
她安慰了二十兩句,就聽他又拿起了酒壇子,鬱悶道:“兄弟,那你覺得,世子這人怎麼樣?”
其實,這才是他的目的——世子先前叫他過去,囑咐他這樣問。他腦瓜子本來就不聰明,不明白世子有何深意,也不敢違抗命令,隻知道照他說的做。
唐欣聽他這麼一說,看著也沒外人,便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撇了撇嘴:“他這人不僅陰險無情,手段還狠厲,冷漠得不近人情不說,疑心病還重得很。我勸你跟他說話的時候小心些,彆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當時被歸一砍死,死得就夠憋屈的了。
齊天佑表麵看上去一副冰山禁欲臉,俊美得很,其實都是表象,心裡要多黑有多黑,不動聲色的就能搞死你——比如,她的地下錢莊。
窗外的冷風似乎灌了進來,一麵數落著齊天佑的不好,一麵喝酒的唐欣,忽然無端的打了個寒顫。
喲,快到冬天了不是?她該給自己加點兒厚實的衣裳了。
殊不知,冷佇在古樹旁的一道清冽白影,周身似乎籠罩著千年不化的寒氣,越是靜靜聽,他的麵色,就越是沉得能滴出水來。
好在,多年以來的教養,讓他能夠泰山壓頂而麵不改色。齊天佑冰冷的寒眸緩緩眯起,掌中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
坐在屋裡的唐欣,已經換了好幾個姿勢,橫豎都覺得不對,乾脆利落的起身:“你先和喝著,我去關一下窗戶,冷。”
“喝點兒酒,暖暖身子……”二十偏偏扯著她,又打開了話匣子,“你是不知道啊,這些天來,我……”
唐欣好不容易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又忍不住起身,在窗口望了一下,遂即“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窗外的白影,在她起身之時,輕輕一晃,如同一片雪花揚起,無聲無息的消失。
齊天佑薄唇緊緊抿成一線,足下輕點,踏在了荷尖上,飛掠過冰冷的湖麵。荷尖隻輕輕一晃,甚至沒有帶動一絲水紋,他的身影便已經不見。
院內,無人能看清他的身形。
他來到了平日裡練功的竹林子裡,冰冷如雪的俊美麵容帶著森冷,渾身上下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出手竣猛,帶著淩厲的破空聲,向麵前的竹子削去。
他處事向來不擇手段,那是父王從小教導他的。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權利的地方就有爭鬥,恃強淩弱是他們奉行的通則,若自己不站在一個至強至高點,又怎能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帶著一身傲骨活下來?
自小,所見所聞,所經曆的種種黑暗,無一不印證著這一點。隻有手腕狠厲,才會讓人警醒,要想掃清前路的障礙,是正大光明或耍陰謀詭計,又有什麼關係?
她說他無情……
被勁氣掃得隨亂風散落的竹葉,飄飄灑灑,有一片還貼上了他月白色的外袍上。齊天佑眸中冷狠,死死盯著被削得平整的竹管,心中那恨不得宣泄出來的情緒,更難消退。
她說他什麼他都認,唯有無情……世人都說他無情,隻有她不可以!
他能對任何人絲毫不假以辭色,卻獨獨對她例外。她每次犯錯也好,提任性的要求也好,甚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為寧安做些什麼,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她卻說他無情!
“嘩啦”一聲,竹林中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守在附近的歸一。
歸一知道,小竹林是世子通常練功的地方,但若不是出了什麼事,絕不會鬨出這麼大的聲響——難不成,世子動怒了?
他忙不迭的跑到了竹林中,遠遠就見到一抹冷冽如雪的白影,而他的周身,漫天全是碎落的竹葉,顯然,是被他竣猛的掌風掃起的。
歸一暗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世子一定是在生氣,此時若是貿然靠近,這種行為絕對不亞於找死。
他應該去找誰勸說世子?
歸一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沮喪的發現,似乎除了襄王說話有些作用,讓世子礙於情麵不好當場駁他麵子以外,世子誰的話都不聽。
忽然,一個人影從他腦海中閃過。
對了……二十一!
世子對二十一的關心,似乎遠超過了其他的青衣衛,興許因為二十一的確是個可貴的人才,再加上滅齊澤時,所付出了巨大奉獻,讓世子另眼相待了。更彆說二十一那嘴皮子,能把活人說死,讓他勸說,確實挺合適的。
歸一還不知自己這一去,請的正是罪魁禍首。忙不迭的跑到了唐欣的院子。
這時,唐欣已經送走了二十,暗處的守衛也因齊天佑之命,暫時遣散了。她恰好能透口氣,在院子裡東磨磨西逛逛,一邊暗中打算,等天色暗下來就戴著係統麵具,用寧安身份離開青州。
多加了一件衣服的她,忽然覺得外麵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涼快,還以為是屋子窗戶正對著風口的問題,便從外麵往窗台上輕輕一摸。
沒想到,就這一觸之下,她的手便摸下來一片木屑粉塵,被風一吹就散了,而窗棱上,還留著她的指印子。
唐欣瞪大了眸子。
這不科學吧?窗戶看上去還是原樣,實際上已經被震成粉塵了,誰人有這麼深厚的內力?
她想了想這是誰的地盤,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難道是齊天佑?他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她又往窗邊找了一陣子,在古樹邊上一站,才發現樹乾上也有一個深深的手掌印,似乎是有人輕輕扶了這樹一把,隻是手掌不自覺帶著內力,所以才捏出了個印子。
唐欣腿肚子抖得更厲害了。
唐欣:係統,我要是這時候把夜明珠上交齊天佑,他能大發慈悲將功折罪嗎……
係統:宿主,節哀。
這時,歸一匆匆找來,見唐欣就在院子裡,招呼道:“二十一,快來一下,幫個忙。”
唐欣暗道自己是傷病患者,齊天佑怎麼會應允她私自走動,故作驚訝的問道:“歸一大哥,什麼事兒這麼急?”
要是什麼臟活累活,她就裝病吧。
係統:……
“世子情緒有些不大對勁,我想……想請你去勸說勸說。”歸一可謂是一心為了世子著想,“你現在是世子麵前的大紅人,你說什麼,他總能聽進去一些的。”
唐欣:但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但,既然歸一叫她去一趟,她怕是不去也得去了。到時候見勢不對就多說好話,彆招惹了齊天佑便是。
她便跟著歸一,一路走到了竹林,果真見齊天佑渾身帶著冰冷的氣勢,背對她,靜佇在不遠處。
他的身旁,生長茂盛的竹子已經被劈得七零八落,呈現出一副晚秋的頹敗之姿。
這……要她上去勸說?他真的不會連帶她一起削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問,歸一還不斷的慫恿:“二十一,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我們整個世子府,除了主上,沒人是你的對手。勸說世子之事,沒人比你更能勝任。”
唐欣猶豫了片刻,還沒能鼓起勇氣,就被歸一從後背推了出去。
她腳下不穩,踩著枯枝爛葉發出了不小的響動,讓不遠處的白影冷冷回轉身來。
齊天佑正死死盯著她的麵容,看不出任何表情。
唐欣不管不顧,隻得硬著頭皮,弱聲問道:“世、世子,您這是……不開心?誰招你惹你了?您告訴屬下,屬下去幫您……報仇。”說到最後,愈發被盯得心虛,聲音已經小得弱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