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佑不敢看劍上沾染的鮮血,從震驚中清醒,知道這絕對不是夢。
她似乎是怎麼都死不了的。就算她躺在他的懷裡,在他的注視下咽氣。她也仍然能從另一個不經意的角落出現,出現在他麵前。
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她的孿生姐妹。但,在觸碰到她再不偽裝的熟悉視線時,心裡的感覺,告訴了他答案。
“唐欣。”他不自覺的鬆了劍,想要不顧一切地將她扶起,攏在懷中,永遠也不離開。
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蓋過了一切。她的所有隱瞞,此時,都不重要了。
他這才知道她從前怕的是什麼,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小心翼翼……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偽裝成一個男人多年,裝得那麼像,不說那些排著隊自薦枕席的女人,就連他,也瞞住了。
原來,在很久之前,他們就種下了不解之緣。
遙想初見寧安的時候,他們兩人,都處在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他一眼就從人群中看見了這個“男孩”,小小年紀,穿著和他一樣單薄的白衣,學著一副大人的模樣,搖著扇子,一派君子般的從容。
後來,他才從路人嘴裡得知,這人雖小小年紀,可成就不小,在江湖上也享有“巧手寧安”的美譽,不僅擁有自己的勢力,還有一手好賭術,一雙巧手,贏遍天下。
見他的第一麵,他就有一種強烈的念頭,生根發芽。想要超過他,想要當著他的麵贏他一局,想要見他露出和彆人一樣的崇拜目光。
後來,寧安時常躲著他,讓向來我行我素任性妄為的他,有種被忤逆的感覺。他派人追緝寧安的蹤跡,想再次當著他的麵,正正經經打敗他一次。
而等來的,是寧安已死的消息。
那時,他分不清心頭的不悅感,是來自寧安的死,還是因為他死了,他找不到樂趣。
現在回過頭來,仔仔細細剖析著自己當初的心理,便明白了。
恐怕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對寧安上了心,隻是他不懂得什麼叫做感情,才誤以為那是敵意。
一陣陣酸甜苦辣的波濤,湧上心頭,讓他幾乎失語,喉頭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不得出聲。
而唐欣依然是那副淺淺淡淡的模樣,輕輕抬眸看著他的臉。
其實,她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他竟然,真的不計較她的隱瞞,不計較她所做的一切他痛恨的事?
她清清楚楚看見雪劍的掉落,看見他眸中凝聚的殺意因為自己扯下麵具的動作,消失殆儘,轉為千言萬語,帶著絲絲情愫。
這個男人,雖然缺點挺多的,時不時還會有殺人的危險,但,他對她是真的好,從未有過一個人,肯放下一切,隻因為那人是她。
“暖玉珠就是我的,你想割的東西,我沒有……還沒消氣的話,割彆的?”她心頭百味陳雜,卻故作輕鬆,“你如此執著於除掉我……我能知道原因麼?”
“……”齊天佑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惜字如金,“我曾以為,你傾心於寧安。”
要不是現在還癱軟在地上,唐欣差點笑噴出聲。
還好,看見他立刻黑了臉色,她強忍住笑,繃著一張臉,自己給自己圓場:“那……可能是我確實有男兒氣概……”以及,勾搭了不少小姑娘家的。
齊天佑看了她一眼,又怕她發現似的,很快收回目光,似乎察覺到剛才在屬下麵前失態,淡淡回複到最初的冰冷模樣,麵無表情地負起雙手。
唐欣突然想到一句心理學的話——對於一個極具危險性的人類來說,他肯對你負起雙手,便是下意識的表示不再進攻。
她試探性地看過去,隻瞥見一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側臉。
齊天佑似乎是為了掩飾剛才的失態,輕咳了一聲,給歸一等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趕緊清場。
京城的城門口,此時圍了不少人。原本,他是想讓寧安在大眾麵前出醜,從此讓他在江湖上的名聲毀於一旦。但,知道她就是他的女人後,現在,便是他的家務事了。
等人都退到一定範圍,而唐欣掙紮著想撐著地麵爬起的時候,齊天佑站在她的麵前,輕輕垂眸看向她,又清了清嗓子。
這樣的他,有點不正常。
唐欣暗暗提高了警惕,生怕從他嘴裡聽到什麼讓她心頭一跳的話。
他……應該不會說話不算數的吧?
然而,和預想中的不同,齊天佑罕見的,冰冷如雪的麵頰泛起一絲肉眼可見的微紅,輕輕彆過臉去,對她說道:“我……”
唐欣美眸睜大,有點好奇,伸長了耳朵。
他說話、命令,一向乾脆利落,殺伐果斷,從來沒有這樣猶豫的時候。
究竟是什麼話,讓他如此難以啟齒?
“我……允許你心悅我。”他的嗓音不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