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
踏出電梯的時候, 恍然間, 唐欣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十七歲的年紀，那時候守門的兩人還和她一樣大, 而今卻已換了兩張新麵孔，恭敬的態度甚至讓她以為自己還是z先生身邊的秘書。
偌大的空間中，不見z的身影, 隻聽見他熟悉的清淡嗓音，一如既往的語氣, 不見絲毫惱怒, 就如同他給她的感受, 如同春風拂麵, 不會給人留下絲毫話柄。
看來, 是早就知道她乘電梯上來了，已經擺好了鴻門宴, 就等著她入局呢。
唐欣眸光深了深，心中愈發謹慎, 向那兩人點頭示意, 暢通無阻地走進了那條熟悉的通道，發現儘頭處的那扇黑色大門竟然向她徐徐開啟, 似乎是邀請著她的進入。更深處是一片黑暗, 隻留下大屏幕的些許微光, z就在其中, 留給她一個神秘莫測的模糊身影, 淡淡靠著椅背, 一如既往。
“我來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目光正視前方，走了進去。
再一次走進這個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她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去麵對他。心臟有一絲異樣的抽動，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因為z的存在感太過強烈。
巨大的熒屏上依然是一個個看不懂的方框，以及一些數據，他輕輕側過臉，在暗淡的光線中，臉龐的輪廓顯得有些熟悉。搭在黑色辦公桌上的手，拿住了一個小巧的白瓷杯：“坐。”
唐欣瞳孔一縮，那……好像是她以前的杯子！
z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明知道有危險分子混入了總部，甚至將要逼近他的樓層，卻沒有挪動一步，以她的了解，多半是有後招。她帶著幾分警惕，儘量不露絲毫破綻，裝作平靜的在他對麵落座，輕輕笑了一下：“我以為，再見麵的時候，不會這麼平靜。”
隻見他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她的白瓷杯上敲了敲，下意識的動作。精致的麵容微微抬起，眸中溢滿了溫柔優雅的笑意：“這裡的設施，都認識它的主人。”說罷，將茶杯擺在了她的麵前，“知道你不太喝速溶，特意為你沏的。”
唐欣猶豫了一下，還是禮貌的接過，在他的注視下，仰著脖子喝了一口。
“不怕水裡有問題？”他的笑意愈發明顯了，黑暗中雖然那副麵容顯得有些模糊，但她依然能辨認出他的情緒。
“隻要你想阻止，我根本來不了這裡。一路上，你有很多殺我的機會，但你沒有，更彆說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雖然不想承認，但因為長時間的相處，她總能第一時間明白他的意思。
“你都記起來了……”z的淡淡感慨飄散在空氣中，往後靠了一下，整個人又回歸到一團黑暗裡，看不清表情，“你的表現，也比我想的要更好些……我以為你會抽出那把蝴蝶刀對著我的心臟。你還是原來的那個你。”嘴角不自覺劃開一抹笑意。
至少，她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許多年了，睜著雙眸愣愣捧著茶杯的模樣還是沒變。
唐欣緩緩垂眸，吹了一口氣，小啜了一口茶。待心緒平複下來，才沉重開口：“不……我不是。我不打算完成最後的任務了，從今往後，我不再受你的掌控。”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z的語氣溫柔得像是老師，而不是她嚴厲的教官，磁性醇厚的聲線帶著幾分誘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偽裝得再好，最後也會露出本性。你以為的良人……或許不是你的歸宿。那個男人和你不是一路人，上次桃花林裡，他見了血，連你都不認了……你忘了？”
“果然是你派的人。”唐欣眸色一沉，放下了杯子，“我知道他很危險，甚至有失控的可能……但他既然承諾了，就不會食言。我願意相信他，就算最後不合，也與你無關。”
“就算你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甚至喪命？”他的嗓音瞬間變得低沉嚴肅，夾雜著一絲危險。
“是。”她的回答，乾脆利落。
z搭在桌上那修長的五指猛然用力攥緊，甚至指尖泛白，忽然抓起一本檔案，向她甩了過去，帶著幾分薄怒：“好。那就讓你看看，他究竟是個多可怕的人！”
檔案紙在空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黑色的封皮，紅色的“絕密”大字，讓唐欣心中咯噔一沉，單手在空中接住，攥得死緊，卻仍然沒勇氣翻開。
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過去。想他即便被消去了記憶，也仍然留著骨子裡的冷傲、不近人情，以及對生命的漠視——那隻有站在高位上，掌握生殺大權的人才會如此。加上赫連佐的那些話，她已經能猜出他在那個世界的地位了。
“不敢看？你以前不是非常好奇的麼。”z冰冷的笑了，雙眸緩緩眯起，淩厲的眸光似乎要將她洞穿，“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他不是人類，找不到什麼貼合的形容詞……姑且可以稱他為神。”
唐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哈？”
z的指節有意無意地在扶手上敲打著，皮質的黑色轉椅為他帶來了一絲穩重，微微低頭，柔軟的碎發遮住幽暗眸光，嘴角上挑了一下：“當然，你願意的話，也可以這麼稱呼我。”
“……”逗她呢。
“你可能誤會了‘神’的意義。”z收起那副玩鬨的寵溺，“在未來的時空，已經開始進行小世界的開發創造了，我也參加過一個遊戲世界的創造項目，親手創建了一個世界，所以，這麼稱呼我，也沒錯。站在神的角度，無論是創造還是毀滅一個人，甚至一個世界，都不會有任何的罪惡感，你懂嗎？”
他是在提醒她嗎……
唐欣輕輕垂眸喝了口茶，麵色有些蒼白。這個世界本就沒有絕對的正義，站在不同的立場，看到的也就不同。z說的話，正戳中了她心頭的隱憂，他真的是很了解她……
忽然，她站起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你教給我的東西，都是讓我站在人類利益的角度考慮問題——我，現在對你的命令，提出質疑！”
“哦？倒是說說，我有哪兒欠妥當。”他的語氣柔和下來，帶著莫名的自信，“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你的男人有罪？”
“你既然身處局長的位置，自然是要設身處地的為人類考慮，這沒問題。就像站在動物的立場上看，曾掠殺過它們的人類是十惡不赦的一樣——站在人類的立場，神能為所欲為地破壞他們的一切利益，也同樣十惡不赦，所以，佑被整個世界當成敵人，也是正常的。”唐欣說，“你教我的‘善’，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儘量將利益最大化，而你現在的策略，錯了。”
話聲落下，偌大的房間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見他沒接話，唐欣喝了一口茶，繼續下去：“以前總是不能理解任務的‘歸位’是什麼意思，現在想想，你是想把他重新送回他的本來世界，實在不行才消滅吧？赫連佐想殺我，也是為了阻止你們把他送回去……或許也是害怕齊天佑在那個世界恢複本性。你的策略是‘轉移’或‘消滅’，以減少人類一方的損失，但我認為，有更好的辦法。”
她逐漸鎮定下來，沒有了剛進門的緊張，多年鍛煉而來的氣勢逐漸顯現。z靜靜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她，話音逐漸轉冷：“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真以為人類的感情會有多穩固？他就算現在好言好語哄著你，那以後呢？隻要他開始厭倦，那就是你的末日。趁早回頭還來得及，唐欣，來我這裡，站在我身側，和往常一樣，我們可以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