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現實的決定。
沒有預想中的激烈衝突, 方杉望著窗外籠罩在暮靄中的城市, 心上似起了一層薄霧。
自我欺騙是一種惡劣的本能, 不止人類有, 係統也有。若說方杉一次都沒有懷疑過魏蘇慎的身份,就有些假了, 潛意識裡, 何嘗不是抱著一種將錯就錯的心態。
低頭嗤笑一聲:“還記得相遇時你是何等冷漠,想不到現在竟然也學起開玩笑了。”
魏蘇慎拉開抽屜,抽出一張會員卡, 順帶打開電腦, 調出繳費清單。
方杉臉色難看:“……你真的去報名了遊泳課?”
魏蘇慎:“很必要的一項訓練。”
就算沒有方杉的原因, 多個水中逃生的能力也是好的。
方杉敏銳地看到訂單下的一條信息:“逃脫大師, 這是什麼?”
魏蘇慎平靜道:“訓練水下開鎖。”
“……”
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直至入睡時也再無交流,燈光熄滅,被黑暗淹沒的一刹那,方杉卻有種詭異的輕鬆感。
黑暗中, 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心底的不安隨著模糊而削弱。
翌日清晨,方杉頭發淩亂, 頂著黑眼圈,風騷的瓜子臉有些水腫, 活脫脫一個被蹂|躪後美少年的畫卷。
“我做了一晚上噩夢。”他幽幽地望著魏蘇慎:“夢裡原本的宿主質問我, 為什麼不去找他。”
魏蘇慎穿好衣服:“西郊外幾裡處的墓地, 現在去還來得及在第二個忌念日前上柱香。”
方杉從床上跳下來,一襲黑袍捂得嚴嚴實實,又在胸前彆朵白花:“我決定為他服喪三年。”
魏蘇慎:“期間不可飲酒作樂,娶妻同房,參加宴會……”
方杉麵無表情將胸前的小白花掐掉,碾碎。
三觀裡的價值觀兩人有著趨同,方杉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我們該好好談談。”
魏蘇慎:“你要去殉葬?”
方杉睜大眼睛:“當然不可能。”
魏蘇慎淡淡道:“我記得曾經談到過,簽訂契約前係統有跳槽的權利。”
方杉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問:“為什麼不借機一拍兩散?”
接觸過程中,他不止一次的感覺到魏蘇慎的稍許無奈,就目前來說,可是一個大好機會。
魏蘇慎神情冷峻:“是你先玩火的,不過欲情故縱的把戲確實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手攤開我看一下。”
魏蘇慎反而把手插在口袋,很是冷漠。
方杉不由分說硬是給他掰開,果然看到了小抄。
“……”
誰都沒有去吃早餐,方杉歎了口氣,眼巴巴地望著他:“我知道宿主是故意逗我開心。”
魏蘇慎沒有否認,一不開心就要被強行沉江,這代價他付不起。
臉上的喪氣收斂幾分,方杉目中的陰狠一閃而過,這女孩來得太湊巧了,就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找錯宿主的事情。
魏蘇慎本身就是個陰謀家和野心家,同樣察覺到這點:“有多少係統存在?”
方杉知道他在想什麼,搖頭:“通常一個位麵隻會有一個係統存在,大家品種不同,碰到一塊容易發生混亂。”
魏蘇慎注意的隻是‘通常’這個詞:“也就是說存在例外?”
方杉猶豫了一下:“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故,重生係統和穿越係統碰到一塊,鬥了個你死我活。”
係統間可沒什麼同誌愛,關乎年終獎,激烈的競爭少不了。
魏蘇慎目光沉了沉:“你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
方杉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調說:“誰說的同物種之間就會有感應,對麵不相識更靠譜些。”
魏蘇慎再度沉默,柔和的朝霞打在他眼底,反射出複雜的光芒。
就在方杉想打破這份靜謐時,魏蘇慎將紙筆放在他麵前:“寫。”
方杉想了想大筆一揮,提筆寫上‘休書’二字。
魏蘇慎黑著臉將紙張翻過來:“寫你的仇家。”
方杉咕噥道:“我人緣極好,哪裡來的仇家。”
一瓶酒擺在麵前。
方杉咽了下口水:“酒後吐真言,待我喝完這瓶,立馬就寫。”
魏蘇慎隻讓他喝了一半,言明剩下的寫完再飲。
朝霞漸漸散去,已是秋季,午後的日光卻依舊很熱烈。
魏蘇慎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很久沒有動,在時針又撥過一個格後,瞥了眼方杉:“我是讓你列出名單,不是寫書。”
隻見方杉右手邊,已經堆起小山高的紙張,前後寫得滿滿當當,完全可以抵得上中篇。
方杉寫字時坐姿很規矩,語氣頗有些委屈:“這些是我印象中還在世的,已經刪減了不少。”
魏蘇慎從未想過,一個人的仇家人數加起來差不多能構成有一個國家。
方杉耐心解釋:“原本隻是得罪一個,偏要有不長眼的為之出頭,日積月累,自然就多了。”
魏蘇慎闔眼靠在牆角,稍頃忽然起身,來到方杉麵前,在小山般的紙張中翻找。
方杉:“你在找什麼?”
“最開始的那張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