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放假。
南曉雲回到家,在玄關處換好鞋,忽然發現客廳裡坐著個人。她動作頓了頓,抬眼望去,麵無表情地說了句:“我問過你,你說要留在學校和同學去上網的。”
南曉祁聞言挑眉笑笑,邊握著手機打遊戲,邊吃著炸雞外賣,手上的油蹭得滿屏幕也並不覺得難受,拖長語氣:“老媽不肯給錢,我又沒辦法,我也很無奈。”
“要不然你支援我點網費——”
南曉雲沒說話,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餘光都不給。
既然回都回來了,她隻好待到這個小短假結束。
她用鑰匙打開房間門,入眼簡簡單單,比彆人的出租房還像出租房。一張床鋪,一個單人衣櫃,床邊搭著一張簡單的課桌。
除了木床上的床單被子枕頭外,任何生活氣息都沒有。
她每次返校都會搬家似的把所有隨身物品都帶走,帶不走的東西,都塞進衣櫃裡鎖起來。單人衣櫃的把手扣著兩把掛鎖,一把鑰匙開,一把密碼鎖。
南曉雲把雙肩包放在床尾,打開衣櫃鎖,從裡麵拿出金屬質地的抵門器。
蹲下身,塞進門隙裡順時針擰緊。
南曉祁並不會隨意進她的房間,但她無論家裡有沒有人,隻要回來,一定會做這些事情。這十一年,幾千天來她從沒有忘記過一次。
南曉雲待在房間裡,對著窗戶背了會兒課文,不太定心。
閉著眼有點煩躁地揉太陽穴。
南曉祁在家,說明她的繼母李美珍肯定會回來。
“……”
她爸南衡成常年在S市工作,李美珍也待在S市照顧他的日常起居。南曉祁高一打架被勸退後整個S市再也沒有肯收他的高中,於是轉回本籍,念的寄宿製軍校,兩周回一次家。
他每次回家,李美珍都會趕回來給他洗衣燒飯。
南曉雲是S市人,好好念著書,本來這件事和她任何關係也沒有。可李美珍非要讓她也一起轉學,反正老家的房子大,美其名曰讓她照顧弟弟。
成天枕旁風吹著南衡成竟也同意了。
南曉雲再吵鬨也沒有用。
自從轉學的爭執跟她完全撕破臉皮後,南曉雲極力避免再跟她碰麵,每逢周末會提前用手機聯絡南曉祁,隻有他不回家,南曉雲才會回來。
中秋節,早知道是不應該回來的。反正宿舍裡的人都回家了。
可已經簽了留宿單的人才能繼續住,她現在回學校去也來不及。
南曉雲歎了口氣,強迫自己定心,默默地背誦課文。
不好好讀書她還能怎麼辦呢?
—
傍晚時分,李美珍手裡拎著兩大包的菜,敲了大半天也沒人給她開門,最後氣衝衝地自己翻出鑰匙,拎起菜剛進門就破口大罵,“人都死了?”
南曉雲的房門緊閉著。
南曉祁的房門也緊閉著。
李美珍分了兩批把蔬菜水果抱進廚房,就看見垃圾桶裡的外賣盒,頓時暴跳如雷。她忙跑去拉南曉雲的房門,發現完全推不開,氣得抬腳狠狠地踹了兩下。
“讓你照顧弟弟,你就給他吃外賣!”
“南曉雲,你給我出來!”
“……”
南曉雲抿著唇,很快踹門聲止住,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變小。
她繼續背書。
“南曉祁你給我死出來,你又吃炸雞?健不健康啊你?”
“……”
她這位繼母是標準的農村婦女,長相淳樸,打扮落伍,既潑辣又小心眼。南曉雲和她共處了十一年,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媽媽當年到底哪裡輸給她了。
以至於讓她一個有幾乎是同齡的同父異母親弟弟。
李美珍之所以會買那麼多菜,是因為南衡成也會回來。
南曉雲等燒好晚飯,沒人叫她就走出來,自動地坐在座位上。她答應過四姨,跟繼母怎麼倔都可以,但有爸爸在的飯桌上要表現得乖巧。
“喲,”李美珍看見她,眉頭皺著,連分筷子的動作都變慢了,“你怎麼要出來吃飯的?”
過分的話到嘴邊,顧忌著南衡成在才沒說出口。
南曉雲沒有搭理她。
滿桌飯菜,三素兩葷一湯。李美珍其實廚藝不錯,隻是無論做什麼菜,看上去品相都非常的普通。
飯桌上氣氛尷尬。
南曉祁低頭玩著手機,玩遊戲是一刻不停的,手指劃來劃去操縱著小人時不時低罵一聲隊友,其餘事情跟他沒關係。
南曉雲默默地吃著飯,食不言寢不語。
李美珍睨她一眼,飯桌上當麵跟南衡成告狀:“你女兒就給我們兒子吃外賣。”
南曉雲壓著心中冷笑,淡淡說:“我沒有照顧他的義務。”
南曉祁頭也不抬玩著手機。
李美珍看她的表情,心裡就不爽,用力放下碗來:“什麼你沒有義務,感情你在這個家就是吃白食的,我就有義務跟你做飯了?我是你雇來的保姆啊!”
李美珍之前是做保姆的,後來因為手腳不乾淨被主人家開除了,嫁給南衡成後就再也沒有出去工作過。
南曉雲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唇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過許久,才低眉垂目地說了句:“我不敢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