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氏(1 / 1)

花嬌 吱吱 3388 字 11個月前

而此時的李夫人,再一次打破了鬱棠對她的印象。 她神色依舊帶著幾分高傲,卻談吐溫和,笑容親切,望著鬱棠和馬秀娘道:“這是兩位的掌上明珠吧!真是春蘭秋菊,各有千秋。之前湯太太向我提起,我還覺得是湯太太誇大其辭,沒想到是我見識淺薄了。” 陳氏和馬太太都不是擅長交際應酬的人,之前從未曾和李夫人打過交道,不免有些拘謹,聞言忙謙遜地道著“哪裡,哪裡”、“夫人過獎了”之類的客氣話。 李夫人卻一副和陳氏、馬太太一見如故的樣子,繼續誇了鬱棠和馬秀娘兩句,還從衣袖裡拿出兩塊玉佩要給鬱棠和馬秀娘做見麵禮,說什麼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們兩個,小小的心意,請她們不要嫌棄。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李意這幾年順風順水的,已做到日照知府,李夫人的娘家據說是福建的大商賈,就算是有些嬌縱,也情有可原。何況她對她們以禮相待,陳氏和馬太太兩人頓時覺得李夫人為人還是不錯的。遂叮囑女兒收了見麵禮,約了下次有機會登門道謝。 李夫人笑道:“到時候把兩位小娘子都帶來。我隻生了兩個兒子,混世魔王一般,一直以來都心心念念想有個女兒,偏偏沒有這樣的好命。”說完,還長長地歎了口氣。 陳氏從前身體不好,很少出門,對李家是真不了解,馬太太比陳氏好一點,城中的進士、舉人、秀才隻有那麼幾戶,有個什麼婚喪嫁娶的,總是能碰到。見李夫人恭維她們,也投桃報李地恭維李夫人道:“我們還羨慕夫人有個好兒子,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呢!我們家那個混賬小子要是有令公子一半的爭氣,我半夜都能笑醒過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李端都是李夫人的驕傲。 馬太太正好撓到她的癢癢窩了。 她忍不住麵露得意,滔滔不絕地講起李端來了:“馬太太過獎了!那孩子,也就讀書沒有讓我操心……從小就體弱多病,生怕他長不大……到了娶妻的年紀,又是一番頭痛……好在是顧家看他是個讀書的料子,同意了這門親事……就盼著他能早日成親,來年下場的時候能春闈題名……” 如果說這一生最讓李夫人誌得意滿的是兒子李端的舉業,那第二樁讓她自得的就是幫李端求娶了杭州府顧家二房的嫡長女。 江南四大姓。 顧、沈、陸、錢。 李端的妻子顧曦,就是杭州那個顧家的姑娘。 陳氏和馬太太都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聽著,不時捧幾句。 鬱棠冷眼旁觀。 好像全天下隻有李端鐘靈毓秀,是個人物似的。 她想到當初李端對她做的那些事,到她委婉地向林氏求助,林氏卻罵她不要臉,勾引李端…… 鬱棠忍不住就想讓林氏也嘗嘗那種傷心、痛苦甚至是絕望。 她故意用一種看似是壓低了嗓子實則旁邊的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困惑地和馬秀娘私語:“李家的大公子多大了?我剛聽府裡的人說,裴三老爺二十一歲就考中了進士。” 林氏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話聲戛然而止。 陳氏臉漲得通紅,喝斥鬱棠:“胡說八道些什麼?裴三老爺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然後向林氏道歉,“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彆放在心上。” 但林氏的笑容還是有了裂痕。 湯太太看著氣氛不對,忙笑著給林氏解圍:“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林氏聽了,一副強壓著火氣的樣子勉強地朝著陳氏笑了笑 鬱棠暗暗稱奇。 林氏什麼時候這麼好的脾氣了! 想當初,她嫁進李家的時候,林氏是想怎麼說她就怎麼說她的,就算林氏最滿意的兒媳婦顧曦,一不如林氏的意,林氏也是不給情麵就發作的。 可見林氏也不是真的受不得氣。 不過是對著兒媳婦,一點也不想忍罷了。 鬱棠在心裡嘲諷。 就聽見林氏繼續道:“我這人,就是有點話多,一說起話來就有點打不住。” “大家都一樣。”陳氏和馬太太應酬著她。 誰知道林氏卻一點也沒有散了的意思,居然繼續道:“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我雖然愛長子,可最心疼的,還是小兒子。他比他哥哥要小四歲,又是次子,不用繼承家業,我婆婆就使勁慣著,養成了個不諳世故的稟性。如今都十八了,還什麼也不懂,嫌棄家裡的丫鬟婆子囉嗦,不讓近身服侍,整天跟著身邊的小廝、隨從騎馬蹴鞠,要不就跟著家裡的賬房先生去鋪子裡查賬,他的婚事,我都要愁死了!” 說完,深深地看了鬱棠一眼。 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 特彆是鬱棠。 她和李家這是什麼孽緣? 前世說是李竣看中了她,這一世她躲著李竣,卻好像被林氏瞧中了。 不過,真是謝謝她了。 李家的媳婦,她可是一點也不稀罕。 想到這裡,她突然想到了顧曦。 如果顧曦也知道她嫁到李家會發生什麼,恐怕也不會嫁給李端吧! 要不,把她和李端的婚事給破壞了? 林氏會氣得一跳三丈高吧! 鬱棠隻是想想就覺得樂得有些合不攏嘴。 陳氏此時反應過來。 敢情這位李夫人說了這麼多,是看中了他們家鬱棠啊! 她剛才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了湯太太,怎麼李夫人還堵著她們說這件事啊! 陳氏有自知之明。 若是論長相,他們家阿棠就是裴家也嫁得。可若是這婚姻大事全都論長相,又怎麼會有門當戶對這一說呢? 她看了湯太太一眼。 湯太太不敢和她對視,好像很心虛的樣子。 陳氏明白過來。 原來之前湯太太在廳堂和她們“偶遇”,是受了李夫人所托。 李夫人不顧兩家的生疏在這裡和她尷尬地聊天,原來是不死心啊! 這種事拖不得,拖來拖去就容易生出很多流言蜚語來。 他們家阿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可不能因此影響了婚事。 陳氏笑著對林氏道:“您倒是和我害的是一樣的心病。我們家隻有這一個閨女,她爹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鐵了心要給招女婿上門。可這招女婿上門哪裡是那麼簡單的,我頭發都愁掉了。” 林氏愕然。 鬱棠偷樂。 林氏這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拒絕吧! 林氏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草草地和陳氏說了幾句,就和湯太太匆匆告辭了。 鬱棠恨不得抱著她姆媽親兩口。 她看著林氏的背影很是解氣,決定再送林氏一份“禮物”。 “姆媽,”她笑盈盈地道,“城南的李家,是不是就是那個賣果子的李家?” 李意祖上,是賣果子起家的。 當然,這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臨安城裡知道的不多。 她還是嫁到李家後,偶爾聽李家的一個世仆說的。 林氏娘家是做絲綢、茶葉生意的,而且是經營了幾代的大商賈。她很忌諱彆人說李家的祖上是賣果子的。 陳氏和馬太太都沒聽說過。 她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鬱棠卻看到林氏很明顯地打了個趔趄,差點跌倒。 鬱棠心裡的小人哈哈大笑。她決定再送點“禮物”給林氏:“姆媽,難道你們都沒有聽說過?東街上擺茶水攤子的王婆子、小梅溪賣水梨的阿六可都知道。” “是嗎?”陳氏和馬太太以為鬱棠隻是閒聊,隨口應了一聲。 鬱棠卻感覺到林氏都有點站不住了。 她嘻嘻地笑,還想再諷刺林氏兩句,眼角的餘光突然掃到旁邊回廊裡站著個人。 鬱棠抬眼望去,頓時臉色一窘,連退了兩步。 這下子輪到她差點跌倒了。 馬秀娘眼疾手快地扶了她,關切地道:“你這是怎麼了?沒站穩,崴了腳?” “不是,不是。”鬱棠紅著臉道,“我沒事!” 人卻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朝馬秀娘身後張望。 馬秀娘幾個都順著她望過去。 黑漆灰頂的回廊,青石油潤,竹枝婆娑,空無一人卻滿目濃綠,遠遠的,一陣清涼之風撲麵而來。 “你看什麼呢?”幾個人不解地問鬱棠。 “沒看什麼!沒看什麼!”鬱棠粉飾太平地道,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客走主人安。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大家也都累了。 “行!”馬太太熱情地邀請陳氏母女,“你們要是有了空閒,就去我們家裡坐坐,她爹去了杭州府,還要七、八天才回來,你們來了,正好給我做個伴。” 陳氏應了,和馬太太母女說著話,去跟鬱文打了一聲招呼,回了家。 鬱棠卻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這段時間是什麼運氣?怎麼走到哪裡都能遇到裴家三老爺。 而且還是她最狼狽的時候——她剛才在裴家,就笑了。 喪禮那麼肅穆的場合,她竟然笑了,還笑得挺歡快的,而且被裴家三老爺逮了個正著。 他會不會以為自己對逝者沒有敬意啊! 而且,他剛才的臉色好難看。 仿佛陰沉得能滴得出墨汁來。 也不知道他是聽見她笑才這麼氣憤?還是他正好心情不好? 不過,他一個人,怎麼會去了那裡又正巧碰到了她們呢? 他是隻看見了自己笑還是連她諷刺林氏的話都聽見了呢? 鬱棠歎氣。 她在他心裡估計就沒有個好了! 鬱棠想到裴家那些被掐了花的花樹。 綠油油一大片。 沒有雜色。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像那些花樹上的花一樣,被他處理掉……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心胸也太狹窄了一點。 一點小事就板著個臉。 還是庶吉士呢? 但現在他父親去世了,他應該得在家裡守孝了吧? 以後他們說不定還會遇到…… 她怎麼這麼倒黴。 鬱棠憂鬱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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