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貴紅著臉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鬱棠也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但意思卻是懂了。
她半晌沒有吭聲。
前世,他們家的鋪子被燒了之後就賣了,她也不知道他們家的生意到底怎樣,後來鬱遠賺了錢,她大伯父想重振家業,但還沒有等到她大伯父把家業做起來就去世了。
現在他們家花了大力氣重新把鋪子修了起來,又花大錢進了很多的貨,總不能苟延殘喘吧?
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花了同樣的時間,同樣的精力,卻沒有彆人做得好。
就得找原因、想辦法。
她望著庫房裡堆砌的各種器物在心裡歎氣,這些貨她都不願意多看幾眼,何況那些買東西的人?
不知道能不能推遲開業,想辦法重新調整貨品?
鬱棠把王氏拉到一旁,悄悄地問她。
王氏聽了苦笑,摟了摟鬱棠,低聲道:“好孩子,你有心了。你大伯父做了一輩子的生意,這些道理怎麼會不知道?可我們修鋪子還欠著裴家的銀子呢,哪裡還有多餘的錢進貨。再說了,好的器物都是各家鋪子留著做鎮店之寶用的,怎麼可能輕易地賣給我們家?就算是賣給了我們家,有客商看中了,我們家也做不了,反而容易惹出事來,還不如不擺出來呢。”
鬱棠一愣,道:“是因為沒有銀子嗎?”
王氏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也不完全是銀子,還是家裡沒有人手……”
就是家裡沒有這手藝。
這倒和夏平貴說得一樣。
這些年來鋪子都是大伯父在經營,她怕問得深了,大伯母臉上無光,支吾了幾句,就和大伯母回到了鋪麵裡,找了個機會拉了鬱遠說體己話:“那幾個從江西請回來的師傅手藝怎麼樣?你覺得僅靠這幾個人能行嗎?”
鬱遠這幾天也正為這事犯愁。
他道:“那幾個師傅的手藝都一般。其中有個人還不錯,但他擅長的是描金,我們家是做剔紅起家的。阿爹的意思,描金便宜。我卻覺得有些本末倒置。”
每家漆器鋪子都有每家的特點,他們家花了好幾代人才把剔紅的名聲做出去,這個時候改做描紅,而且還是他們家不熟悉的工藝,鬱棠讚同鬱遠的觀點。
鬱遠這段時間和鬱博為這件事已經爭執過好幾次了,王氏堅定地站在鬱博這邊,還說什麼“欲速則不達,先用描金賺點錢,然後再想辦法找些你叔父的秀才朋友們幫著畫些新的剔紅圖樣,鋪子慢慢也就能緩過來了”之類的話。現在突然遇到個和他想到一塊去的,他平日裡強壓下去的怨氣驟然間就有些壓不住了,忍不住道:“我也不知道阿爹是怎麼想的?描金再好,那也不是我們家的手藝。這樣丟了自家的根本,鬱家拿什麼立足啊?”
上輩子兩父子就為這事吵過。
鬱棠笑道:“你不是說要去杭州城開鋪子嗎?管他洪水滔滔。”
鬱遠臉色通紅,道:“阿爹要是一意孤行,我就去杭州城開鋪子去。”說完,又怕鬱棠誤會,忙道,“這可不是你嫂嫂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她還當不了我的家。“
鬱棠看他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鬱遠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也跟著靦腆地笑了起來。
鬱棠覺得這樣未必不好。
上輩子鬱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都沒能說服大伯父,今生還是跟在父親身後學藝的小子,更不可能說服大伯父了。
與其父子倆鬨得不愉快,還不如暫時先分開,各自經營各自的,反正這家業最終是留給鬱遠的。
當然,鬱棠也有點小小的私心。
她想像前世的江靈那樣,做個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也能養活家人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