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是因為輩份,鬱棠是因為銀子——照胡興的說法,若是真的要開挖梯田,還要築溝渠,那得多少銀子?他們家拿得出這麼多銀子來嗎?萬一裴宴這邊有了辦法,他們家卻拿不出銀子來怎麼辦?
兩個人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船到碼頭的時候,神色都有點憔悴。
好在是鬱家前一天就得到了消息,鬱文和鬱遠早就等在了碼頭,和裴宴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踮著腳等著鬱棠下船,壓根沒有注意到裴宴與平時有什麼異樣,等到鬱棠下了船,更是呼啦啦擠了上去,拉著鬱棠的手問來問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裴宴。
裴宴表情僵硬地在那裡站了一會,見鬱家的人根本沒有再和他寒暄的意思,知道他回來的人又漸漸地圍觀過來,他鐵青著張臉,坐著轎子就走了。
等鬱棠回過神來,裴宴早不見了蹤影。
鬱棠摸了摸鼻子,也懶得理會裴宴的心情,高高興興地跟著父兄回家了。
鬱博是大家長作派,依舊在鋪子裡守店,王氏和相氏抱著小孫孫早等在了鬱文家裡,見鬱棠回來都歡喜地迎上前來,打量的打量,詢問的詢問,恨不得讓她把這幾天的經曆事無巨細的都交待一遍才放心。
鬱棠心中暖暖的,雖然有些疲憊,但還是笑語殷殷地一一答著家中長輩的問話,將從杭州帶回來的禮物分送給眾人,又抱著小侄兒玩了一會兒,用過午膳,這才倒床沉沉的睡去。
等她醒過來,鬱博已經回來了,小侄兒由乳娘看著在睡覺,一家人坐在透著晚霞的廳堂裡小聲說著話。
鬱棠雀躍著進屋喊了人,鬱博笑著點了點頭,對大伯母王氏道:“幾天不見,阿棠越來越好了。”
這倒是真的。
鬱文笑嗬嗬地招呼大家坐下來,又是一頓胡吃海喝,鬱博是被鬱遠扶著回去的。
江潮的事,鬱棠等到第二天中午父親酒醒了才有機會跟他說。
鬱文還迷迷糊糊的,聞言半晌腦子都是懵的,當然,就算他是清醒的,作為一個勉強看得懂賬目的秀才,他也不知道該判斷這件事是好還是不好。隻知道能跟著裴家做生意,那肯定是穩賺不賠的。
他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要去找吳老爺商量。
鬱棠抿著嘴笑,送了父親出門。
吳老爺有好事的時候拉著他們家,他們家有好事的時候也應該投桃報李,拉著吳老爺才是。何況人家吳老爺做生意是把好手,比她阿爹靠譜多了,有吳老爺看著,他阿爹就算是虧錢,也能少虧一點。
陳氏端著碟雪花酥從廚房過來,正好看見鬱文出門,她不由問鬱棠:“你阿爹去做什麼?你剛回來,他怎麼出了門。”
鬱棠笑著接過母親手中的點心,挽了母親往屋裡走:“是生意上的事,阿爹要找吳老爺商量商量。”
陳氏聽了還是有些不悅,嘀咕道:“是生意重要還是你重要?你不在家的時候他整天長籲短歎的,說不應該讓你陪著徐小姐去杭州的,怕你受了委屈。你一回來,他倒好,立刻跑了出去。”
鬱棠溫順地聽著,和母親在廳堂坐下,又親手給母親沏了杯茶,這才道:“姆媽,您這雪花酥做得可真好。我準備明天去給裴老安人問個安,您到時候再做點,我帶點去給裴老安人嘗嘗。”
陳氏一聽立馬緊張起來,道:“你是得去給裴老安人問個安了,從昭明寺回來的時候,裴老安人還特意問起過你。你回來了,於情於理都應該去跟老安人打個招呼。”
實際上鬱棠很想打聽一下她走後昭明寺裡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可她知道母親的性情,多問什麼也不知道,與其問她姆媽,還不如問裴家的幾位小姐。
陳婆子去遞了帖子,鬱棠則和母親在家做了些拿手的點心。
用過晚膳,鬱文回來了。
他明顯的又喝了酒,身上有酒氣不說,臉色通紅,見到鬱棠就摸她的頭,對陳氏道:“我們家阿棠是個有福之人。吳老爺說了,這是樁穩賺不賠的生意。我明天就去給裴家三老爺道謝去。”
陳氏怕他喝多了衝撞了裴府的人,一麵急著攙了他,一麵嗔道:“明天阿棠要去裴府給老安人問安,你和阿棠結伴去。阿棠,你也看著你阿爹一點,你們一同去,一同回來。”
這就是不讓鬱文在裴府多呆的意思了。
鬱棠笑著應“好”,鬱文卻拉著鬱棠的手說起了李端:“他們家犯了事,說是要賣了在杭州城的宅子,吳老爺約了我一道去看看。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這是想把李家的宅子買下來吧?
鬱棠道:“你若是想去就去唄。隻是不知道那宅子是幾進?吳老爺的意思是一起買了分個前後院還是分個左右院?”
鬱文嘿嘿地笑,道:“吳老爺悄悄去看過他們家的宅子,說那邊離杭州書院很近,分個左右院,正好一家兩間,平時若有個什麼事,還能有個照應。”
鬱棠對自家能接受李家的產業樂見其成,遂笑道:“你若是覺得合適,你就買下好了。”
鬱文高興得兩眼發亮。
鬱棠卻想著,這樣一來,李家就還是得回臨安住了,到時候臉上肯定很不好看吧?
這也算是對李家的懲罰了。
她和父親說起家裡的那片山林:“……要請阿兄陪我走一趟,趁著裴三老爺有空,把這件事徹底地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