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把俞舒寧送上馬車之後,俞景榮也跟著上了馬車。
唯有俞景行站著不動。
“怎麼了?”
眼見俞景行一雙眼睛盯住某個方向,不明所以的宋嘉月問得他一聲。
“有一個人。”
俞景行話說到半截,忽而一頓,眸光隨即變得銳利。
宋嘉月順著俞景行的視線望得過去。
一個身穿玄色衣袍、腰間佩長劍的中年男人緩步朝他們走過來。
到得近前,宋嘉月看清楚這個中年男人的臉。
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幾道傷疤交錯獰猙,以致於他麵相異常凶狠可怖。
倘若忽略他臉上的這些傷疤,會發現他生得五官端正、劍眉星目,是十分男子氣概的樣貌。但說不出緣由……宋嘉月莫名覺得他眼熟,可她明明不認得這個人。
“俞大人、俞夫人。”
中年男人衝著俞景行和宋嘉月抱拳,自報家門道,“在下錢敬信。”
俞景行沒有因此而臉色好轉,反倒愈發眼神冰冷。
站在他們麵前的中年男人猶似不甚在意。
“多年之前衝撞過俞夫人,十分抱歉。”錢敬信一麵說,一麵一撩衣擺,在宋嘉月麵前單膝跪下,“一人做事一人當,二位要打要罵,錢某必絕無怨言。”
宋嘉月被錢敬信的舉止嚇一嚇,又不大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們以前見過?什麼時候?
偷偷去看俞景行的表情,宋嘉月感覺得出來,錢敬信說的都是實話。
所以,在這之前,俞景行認出他還清楚是什麼事?
“幸好你記得。”俞景行沉聲,“即便你自認當時是無奈之舉、並非當真想傷誰性命,但我夫人受到驚嚇,大病一場,吃了那些苦頭,總是你的錯。”
“抱歉。”錢敬信不否認俞景行的話,低著頭承諾,“往後有需要錢某的地方,俞大人和俞夫人隻管開口,錢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記得你今天的話。”
俞景行說罷這麼一句話,方才牽著宋嘉月上馬車。
在聽見俞景行提及受到驚嚇、大病一場之類的話時,原本雲裡霧裡的宋嘉月艱難捕捉到一絲頭緒。那麼久遠的事,她當真不記得了……俞景行卻記得這麼清楚。
回憶起來,是俞景行身體還不怎麼好、他們感情也還不怎麼好的時候,兩個人去彆院,在彆院發生的事。那個劫持她的人和這個人竟然是同一個?
在宋嘉月記憶裡,劫持她的那個人一臉絡腮胡子、長相可怕。眼前這個人沒有胡子又一身正氣……一時半會,她確實不能像俞景行那樣厲害到輕易聯係到一起。
“那麼久以前的事,我都忘記了。”
宋嘉月認認真真看著俞景行,“沒想到你還記得,記得這麼清楚。”
“我後來打探過他的下落,沒有消息。”
俞景行說,“所以我一直知道肯定還會見麵,必定有人想辦法護下了他。”
“不管他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是不是迫不得已,他做了傷害你的事,便不能隨隨便便敷衍過去。”俞景行低聲說,“不僅要和你道歉,還得補償才行。”
“謝謝夫君幫我討公道。”
宋嘉月笑吟吟,“而且我又知道了……那麼久以前,你已經在乎我了。”
“是,那個時候就把你放在心上了。”
俞景行不否認宋嘉月的話,又說,“而有的人,一心離開我。”
猝不及防被反將一軍。
宋嘉月:“……”
……
俞舒寧身上有些皮肉傷,但無性命之憂。
葉明珠給她開了幾劑安神的方子,讓她晚上可以睡得安穩一些。
突然發生在俞舒寧身上的這樣一樁事情,近乎把朱氏嚇沒半條命。母女兩個雖隻一天不見,但經曆這樣的驚心動魄,見麵便是抱在一起失聲大哭,又互相安慰。
因為不得不回避,劉煜當夜沒能送俞舒寧回侯府。
不過,把俞舒寧救回來之後,究竟怎麼一回事很快便查清楚了。
彼時俞舒寧吩咐丫鬟紫杏去悅來酒樓買糕點。紫杏離開後,她去買好糕點從悅來酒樓出來,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湧過來一群叫花子,推搡中她被迫離開人潮。
紫杏正迷迷糊糊的時候,亦全無防備被人從背後敲昏。
她醒過來的時候在一處小巷子裡,靠著牆坐在地上,買好的糕點也不見了。
等她辨認清楚方向回去找俞舒寧,馬車和人全都不見蹤影。
紫杏回到宣平侯府,才知道自家小姐失蹤了。
和董慧蘭裡應外合、謀害俞舒寧的人確實是車夫。這人不知什麼時候迷上賭錢,很快將自己原本便微薄的家產輸了個精光,於是在銀錢的誘惑之下,鋌而走險。
在駕著馬車,悄無聲息把俞舒寧送出城之後,他拿到銀錢立刻逃往外地。宣平侯府派出去的護衛也是在外地找到他的,隻他們找到的乃是一具屍首。
這個人在逃跑的時候,似乎遇到匪盜。
那些匪盜盯上他手裡的銀錢,行事又本是不要命的,直接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