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夜半十分,急促的敲門聲在原府門外響起,門房的人被這敲門聲驚醒,帶著滿身的怨氣走到門口,聲音裡都是不高興:“誰啊,這大半夜的,鬨什麼鬨?”
“是我,我是大公子的書童茂茂!嗚嗚嗚……不好了,公子……公子他嗚嗚嗚嗚嗚……”
茂茂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記哭,砸門聲也一直沒間斷過。門房的人隻隱約聽到了大公子,半天沒反應過來,西遠公子早就在家休息了能出什麼事?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府上還有一個從小就被送去江南養病的大公子。
說是送出去養病,其實連府裡的下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將大公子送出去的一個借口而已,若是換做小公子,再怎麼養病也會留在府中的。
門房的人過去開門,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少年,滿臉汗水淚水在一起,隻覺得整張臉都是濕漉漉的。
門房的人眉頭一皺:“這大晚上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茂茂想著公子之前教自己的,一定要哭得動情,讓人一看就覺得出了大事。
但是話又不能說清楚,有時候就是吞吞吐吐話說不清楚才最讓人火大,可以說一句哭三下,讓人氣到想打他就對了。
茂茂也不知道公子是什麼時候學壞的,但公子說的話他是無條件信任的,公子可比他聰明多了。
隻是……真的不會打他的吧?
“公子,公子他……嗚嗚嗚嗚,我們路上遇到了山賊,公子被……然後……嗚嗚嗚……”
門房的人都快要被急死了,就一句話,反反複複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到點子上,山賊然後呢?重點呢?
門房的人本來想搖一搖茂茂的,想讓他清醒一點,然而茂茂看著門房的人伸出手來,他突然就悟了,直接裝昏暈了過去。
這招原無跡都沒教他,純屬他自己學會了舉一反三,這下門房的人更著急了。
雖然這位大公子一直都不受寵,但此次老夫人特意讓人去江南請大公子回來,老爺夫人又一直關心著這件事情,門房知道這件事情主人家肯定是在意的,於是也隻能冒著被罵的風險去通知李管家,李管家又連夜叫醒了原培和張氏。
大半夜被叫醒,原培本來想發火的,一聽說在外的大兒子出事了,張氏提醒著關係著小兒子的前途,他這才忍下了怒火。
“那個前來報信的書童呢?”
“老爺,那小書童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累的,我已派人去請大夫了!”
原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那個大兒子還真是個廢物,連帶著他的書童都是個廢物!回府報個信都報不好,要著有什麼用?
“老爺,我們還是去看看那孩子吧,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骨肉,況且遠兒想要入太學,還需要他哥哥多幫襯著點。”
張氏一副溫柔賢惠的模樣,事實上這個幫襯也就是說得好聽。
時下太學是最厲害的學府,太學裡的先生皆是當今天下有名之士,入太學的條件也比較苛刻,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每年招生考試進入前十。
原培的小兒子原西遠從小就被嬌慣著長大,成日裡不學無術,彆說考入前十了,就算是前一百對他來說也完全不可能。
但進入太學學習,無疑是對今後考取功名有著莫大的益處,畢竟科舉考試的主考官也是出自太學。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氏想起了從小就被送到了外地的原無跡。
原無跡的生母林郡主可是大長公主的女兒,當今聖上的表妹,自然是皇親國戚。
隻是自林郡主死後,原家可以說是與皇家沒什麼關係了,唯一能和皇家扯上關係的,就是一直被原家放養在外的原無跡。
事關自己兒子的前途,張氏當然也是非常關心,想知道原無跡到底出了什麼事。
然而前來報信的小書童卻什麼都沒說清楚就昏了過去,大夫來瞧了說小書童沒什麼大事,就是一路奔波太緊張了。
這下原培和張氏就更心煩睡不著了,原無跡身體不好他們都是知道的,隻是以往不太在意,現在這小書童都緊張成這樣了,他們也害怕原無跡在回京的路上就這麼死了。
張氏想的是原無跡就算死也等到回來,把自己兒子捎帶進太學再死啊!
原培則是難得地升起了一絲做父親的情緒,那畢竟也是自己的兒子……隻是這個大兒子長得過於像他的母親,讓原培無法麵對,隻能將他遠送出去。
事實上,小書童緊張是真的,不過不是緊張原無跡,他是為自己第一次撒這麼大的謊而緊張,又怕自己演技不好露餡了。但顯然,原培和張氏根本沒想過一個小書童敢在主人麵前撒這麼大的謊,畢竟撒謊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作為主子,原培和張氏自然是不好一直待在下人房等小書童醒來的,但心裡又著急,導致他們一夜都沒睡好。
倒是小書童,想著自己明天還要去大長公主府再來一次,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能補充好體力明天繼續哭,反而是裝暈裝睡著了。
府上鬨得動靜比較大了,連帶著原老太太也被吵醒了。
年紀大的人,一被吵醒就睡不著了。
府上的主人們睡不好,下人們自然也沒法睡,這個晚上睡得最好的人竟然是小書童。
第二天,小書童睡醒了才裝作是悠悠醒來,他一醒來就被帶去見原培和張氏,原老太自然是也在的,包括原西遠和原香玉兩個小輩也在。
小書童再次垮起了一張臉,眼淚說來就來,順著臉頰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原無跡派給他的差事確實非常適合他,小書童說哭就哭,昨天哭得厲害眼睛也是腫的,就他這模樣,說他昨天是哭暈過去的也非常具有說服力。
小書童哭哭啼啼地講訴了公子是如何重視老太太的壽辰,一路抄小道趕路,路遇強盜被強盜抓上山,又遇到大火等情況斷斷續續說了出來,他這前半部分說得都是事實,隻是他依舊是說一句哭三次,聽得原培極為不耐煩。
因為這事他一晚上沒睡好,一大早上早朝都心神不寧的,結果這書童說話真急死個人,他現在就想把原無跡這書童給換了!
“說重點!說重點!說重點!”
原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脾氣暴躁了。
小書童一副被嚇到的模樣,終於稍稍止住了哭意:“公子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現在極為虛弱,還時不時嘔血不止,就這樣公子還想著要趕回來為老祖宗賀壽,隻是被福伯他們攔下了,公子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了,怕是趕不上老祖宗壽辰了,還望老祖宗恕罪!”
後麵這些話自然都是假的,全都是原無跡教他這麼說的。
小書童說著,還掏出了一塊染血的帕子,準備遞上來。
原培他們都是嫌棄地往後退了退:“夠了!這等汙穢物就不用呈上來了,你且先回去告訴他,身體不好就不用著急著回來,就留在……”
原培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氏扯了扯衣袖,他這才想到距今年太學招生隻剩下不到一月的時間了,原老太的壽辰他不回來可以,反正這麼多年沒他也是一樣的,但若是太學招生的時候他還沒回來,小兒子就又得再等一年才能進入太學了。
原培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說道:“讓他在一個月內回來就好了,他這病,讓京城的大夫看看也更好一些。”
原培這話卻是連小書童都不信的,若真是關心他們家公子,知道京城的大夫看病好些,當年又怎麼會特意將公子送到江南去呢?
這種虛假的父愛,還真不如沒有!
小書童麵上連連稱是,原培也給了他一些賞錢,就打發他回去給原無跡報信了。
小書童自然沒有直接就回去,他還有下一場戲要演。
於是一出原府,小書童又哭了起來,邊哭邊嚎,然而這一次他說話卻十分清晰,幾乎是讓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大白天自然不是像晚上那般冷清,外麵有很多人,他這麼一哭喊,幾乎所有人都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