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日,大雪紛揚。
現已是晚間,金烏早落,天邊黑沉沉的,低壓一片雲層。
華都的百姓早已經閉緊門扉,整條街道唯剩下一輛華美車架,在路上緩慢挪動。
馬車上掛著精美的鈴鐺,在夜色裡留下一串清淺的叮當鈴聲。車廂裡傳來低言細語,女子的嬉笑聲模糊不清,儘數朦朧在了風雪裡。
在外趕馬的馬夫忽然“哎”了一聲。
他一時以為自己是看岔了,抹了抹眼睛仔細看去,才驚覺自己並未眼花。
馬車內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揭開了一點兒車簾。一張嬌俏的臉龐探了出來,詢問道:“李伯,怎的了?”
“那邊好似是有個人……”李伯猶豫道:“不過這麼大的雪,許是我看岔了也說不定。”
少女“哎呀”一聲,她道:“人命關天的事兒,還是看一看罷。您先停一停,我和您一塊兒下去看看。”
她又回了馬車裡,雨裡麵的人低低說了些什麼,似是得了許可,便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出來了,提著燈與李伯一起往那邊走。
遠遠看時還不覺得,走得近了,方才能發現這竟真是個人。那人大半身子被埋在雪裡,少女提著燈湊近了,一時沒有忍住,發出一聲驚叫。
“這人……生得可真——”她一句話堵在喉嚨裡,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當真淺薄,竟是想不出什麼詞彙來,隻得道:“算了,還是先帶他回去罷。”
現在已是晚上,百姓大多都已經歇下了,他們也是因著參加宴會,方才會這麼晚才回來。若是放著不管,這人怕是撐不過今天晚上。
李伯也被這人容色驚得有些失神。少女叫他幫一幫忙,他“哎哎”答應幾聲,先抓了一把雪擦了擦手,才敢將人從雪裡刨出來。
少女幫著他將這人背起,又提著燈在前麵引路。李伯小心翼翼的,隻覺得自己似是背著一尊玉像。生怕自己一個不慎,便會人這玉一般的人磕碰到邊角。
他將人背到了車廂裡,便忙不迭地退了出來,不敢再往裡麵多看一眼。
車廂內空間極大,一層薄薄珠簾將其分成了兩片天地。等到珠簾又隨著鈴聲輕晃起來,那簾幕裡麵的人才從撥開了珠簾,低聲詢問:“是個怎樣的人?”
那是個美人。
她一身大紅衣裙,衣袖裙擺處,都繡著精致花紋。梳著挽雲髻,頭上隻有幾支發簪,長眉秀眼,唇瓣嫣紅,眼尾還有一點淚痣,愈發顯得嫵媚。
少女見她出來,也不覺得拘謹,她幫那人將臉上的濕痕擦拭乾淨低聲道:“是位很俊俏的公子,娘子可要看一看?”
“我瞧瞧。”美人湊近了,她握著少女的手,露出那人整張臉龐,一時也怔了瞬息。她蹙起了眉,道:“……這般人物,絕非是我們可以碰的,找戶客家送他去罷,春滿樓留不得他。”
“呀,”少女忙道:“我們尋了客家,那客家又怎麼能好好照顧他?便是加了錢,也不如自己來得放心,他又生的這般好看……若是遇到個膽大的,怕是要出事。”
美人低低歎了一聲,她道:“他能生得這般模樣,定然不是尋常人物。夜裡昏在城裡,指不定是出了什麼岔子。”
少女低低道:“他來頭再大,隻要不是皇家,還能越過我們春滿樓嘛……”
美人道:“你這丫頭……能不能越得過,也得兩說。”
她說是這般說,可神色間已經有了無奈之色。少女服侍她許久,也知曉這是她要鬆口的模樣了,連忙趁熱打鐵道:“好姐姐,好娘子,你便當琪兒任性罷。留他幾日,也礙不得什麼事。若是他當真大有來頭,咱們把他丟在客家,若是出了什麼事,怕是還要記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