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已經算得上調.戲了。
纖纖怒道:“登徒浪子!”
竟是比自己被羞辱還要更憤怒一些。
白胥華微微抿唇,道:“不必了。”
他手下微一用力,就如一片飄飄白雲一般,翩然落地。
纖纖怕他走錯,特意出聲提醒道:“公子,我在這裡。”
白胥華微微頷首,便朝她的方向走去。
之前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隨著他走近纖纖,便變得格外明顯——她果真是受傷了。
白胥華低聲問道:“你可還好?”
纖纖連忙搖頭,又想起眼前人看不見,便回複道:“纖纖無事,讓公子擔心了,”
白胥華道:“無事便好。”
女主忍耐片刻,見不得他與自己看不慣的女人低聲細語,提聲道:“公子不是要與我比試麼?怎麼還與她說起話來了!”
白胥華微微一頓,便對纖纖道:“你下去處理傷口罷,這裡我來。”
纖纖遲疑了一瞬,便道:“……公子小心。”
她又看了白胥華數眼,有心想要說明那難纏客人其實是位姑娘,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說,隻捂著手臂離開了。
白胥華等她下去,才麵向女主,道:“你想如何比試?”
他麵對纖纖時,雖然看不見神色,語氣卻是輕柔的。而麵對她時,態度卻一下冷淡下來。
然而這般差彆對待,卻並未讓女主生出怒火,反而叫她心中更加火熱。
這般人物,征服起來,才更有快..感。若是什麼東西都來得太輕易,便沒有什麼意思了。
她道:“你可通武藝?”
白胥華淡淡道:“尚算可以。”
女主輕輕一笑,她道:“那我們便定三場比試,三局兩勝,這一場便比武藝。”
“我名阮酥玉,還請賜教。”
“……我名白胥華,請。”
白胥華語氣微微一頓,方才回複。
——這天底下,可沒有幾個男子的名字能這般秀氣。
阮酥玉心知他該起疑了,輕輕一笑,柔聲道:“我便用這一柄長鞭,不知白兄要用什麼?”
白胥華負過手去,平淡道:“對你,一手足以。”
這便是將她之前所說之話,又換了個方式還給她了。
阮酥玉卻並未著惱,她笑道:“那白兄就要小心了。”
這句話話音未落,她便一抖長鞭,淩厲地往白胥華攻去。白胥華舉重若輕,隻往旁邊走了一步,便已讓她一鞭子落空。
阮酥玉微微一笑,居然顯出一分妖豔,她改抽為掃,那鞭子便蛇一般地要纏繞到白胥華身上去,又被他隨意一退,輕鬆躲開。
啪!
那一鞭落到地上,竟發出一聲脆響,可見用鞭之人下手之狠。
如此過了幾番,阮酥玉攻勢淩厲,甚至掃出鞭風。可惜再淩厲的招式,落不到人身上,便也隻是枉然。
“哢嚓”一聲,又是一鞭甩來,白胥華側身躲開時,便見那鞭子打到自己身後的木圍欄上,竟然是直接將那木欄杆掃斷了,直從木台上掉了下去,“嘩啦”一聲掉到水裡。
白胥華眉心一跳,一股異樣感覺忽然從心底生出。
果不其然,阮酥玉下一鞭子掃來時,白胥華直接一手將長鞭夾住,一抖一拉,長鞭便已經從阮酥玉手中脫手而出。
阮酥玉低笑一聲,一聲嬌.吟,自己竟也是跟著鞭子一同去勢,竟是想要趁此機會撲到白胥華懷裡。
白胥華薄唇緊抿,他手上用力,將長鞭投入水中,又避開了阮酥玉的去勢,卻不想阮酥玉手腕一翻,一片淡色粉末便從她手中投出,將白胥華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
“就等這個了。”
白胥華受了偷襲,卻很滿意。他聞到香氣的一瞬間,便覺得頭暈目眩,身體發軟,一瞬間失了力氣。
一時無力躲避,兩指捏住了阮酥玉脖頸要害,卻不能真的下殺手,竟是真的叫她撲到了懷裡。
阮酥玉輕笑一聲,她絲毫不懼自身性命被彆人捏在手裡,軟軟道:“果真是個正經人,你還說你是樓裡人,也不想想……這世俗地方,怎麼能養出你這樣的人?”
白胥華不能真殺了她,她又一副不用性命的作態,一時之間居然進退不得。
他本想說些什麼,卻忽然感到手臂被輕輕一吻,一時燙到一般鬆手,退後幾步,竟被逼得靠到了欄杆上,隻得怒道:“……無恥!”
阮酥玉帶笑回道:“隻對你一個無恥。”
她逼近一步,趁白胥華再退不得,硬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前,甚至挑.逗一般道:“我的手感可好,嗯?”
白胥華想要將手抽出,卻不料她力氣極大,一時半會竟然反抗不得,隻怒道:“你——下流,卑鄙!”
“我就下流,就卑鄙。”阮酥玉道:“也隻對你一人下.流卑.鄙,若現在不是外麵,我還能更卑.鄙一點。”
她說著,又抓著白胥華的手吻了吻,才撤開身去。他們花費這片刻時間,說起來長,實際上也隻不過幾息罷了。
阮酥玉撤開之後,白胥華便感到幾盆水被潑到台上,將那塵霧都壓了下去。就在這一瞬,他眼上一鬆,便被阮酥玉將束眼白綢抽走了。
他又氣又怒,隻得暫扶住木台一周的欄杆。
此次便已經算得勝負已分。
已經有人忍不住道:“實在是卑.鄙!竟乘人不備用藥,手段當真下作!”
周圍人紛紛響應,甚至有人道:“這人心懷不軌,怕是做了什麼,實在卑劣!”
“這藥粉又是什麼東西?快叫郎中來,若是毒——”
“他能帶這醃臢東西,定然不止帶了一點,叫人來搜一搜身上便是!”
一時之間,人聲四起,喧嘩不斷。
他們之前隻見那少年郎輕鬆隨意,腳步一錯,便能叫阮酥玉的鞭子落空。隻覺得他要贏,實在是件輕鬆事情。
甚至在那粉末剛剛散到空中時,也有眼尖的人瞥見白胥華以指鎖住阮酥玉脖頸要害的情景。
這分明已是勝負分明。
可隻在煙塵中過了幾息功夫,這兩人便已經挪了位置,如今粉塵尚未完全消散,兩人的情景他們看不清楚,卻已經能知悉阮酥玉耍了手段。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可偏偏對象是這般人物,便不由憤憤。
白胥華以袖掩住口鼻,低咳幾聲,順帶掩住麵孔,以免搶了阮酥玉的風頭。
與他所想一般無二,下一瞬,阮酥玉便開口了。
她揚聲道:“此次確實是我耍了手段。”
她說話間竟是未曾再掩飾聲音,其聲軟而柔,清脆如山穀流水,叫諸人都驚愕了。
這個難纏的公子哥兒,紈絝子弟,竟是位女扮男裝的女兒家!
是女兒家,許多事情上,便叫人寬容許多。
阮酥玉實在是很聰明。
她一不做二不休,將發簪一拔,頭發一散,看向白胥華,又舉起手中白綢,細細疊好,道:“白兄若是能稍稍狠心一些,現在也不必是這幅局麵——這一場,算你我平局可好?”
白胥華又咳了幾聲,甚至咳出了一口血來。他拭了拭唇角,掩飾住不好的境況,方才放下了袖子,露出整張臉來。
他淡淡道:“是我輸了。”
他神色已經恢複平靜,臉上卻還有淡淡紅暈未退,耳垂也紅得幾欲滴血。
叫人不由想到——之前定然是發生了什麼。
所謂美人蒙麵,多是求那半遮半掩的欲拒還迎之態。在去了蒙麵之物後,大多都會失色,不抵以往美麗。
隻有少部分人,會比蒙麵時更勝三分。
他們的光彩,已經足以抵過美人遮麵的朦朧美感。
白胥華便是這種人。
他如今露出麵容,眉目顯露,隻叫人覺得目眩神迷,不知如何形容這般容色。
他眉目間的冷漠,便像是這寒冬中的冰雪。他本該不染顏色,隻做那冷眼觀世的仙人,供人頂禮膜拜。此刻卻生生被人染上紅塵穀欠色。
一邊叫人心生怒火,想要痛斥叫他露出這般模樣之人。一邊又生出穀欠念,想見他更多的情態,甚至親自淩.辱、踐.踏,用最惡劣的方式,把他從最高的地方拉下來,弄臟染黑。
想見他崩潰,絕望,渴求這般神仙公子被逼到絕路時露出的血紅豔色。
本該無情的人,若是露出一絲柔軟來,便能引出這世間最深的罪惡,甚至將自己葬送在這滾滾紅塵穀欠潮裡。
這樣的人世間難尋。
白胥華卻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