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她?”
一個問題解決了,可是更多的問題卻又隨之產生。
阮酥玉為何會出現在他們這一支隊伍裡?
她可是喬裝改扮成了誰,還是說她其實不在這裡,隻是她的書信,送來了這裡。
景修然微微蹙眉,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問什麼問題,但是猶豫一二,卻也還是沒有問出口。
白胥華卻好似知曉了他心中的念想一樣,他道:“你不必顧及我。”
未曾等到景修然再次生出疑問,白胥華便接著說道:“並蒂,便是阮酥玉。”
景修然心中一緊,在白胥華之前說了這件事的時候,他便已經有了一些隱約想法。
可是等到這人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心中一沉。
“公子是之前便知道她是路人甲的,還是一直知道?”
景修然微微垂下了眼,他眉目裡帶了一點凝重的神色,語氣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溫和,而是帶了一點嚴肅之感。
白胥華睫羽輕顫,他合了眼,平靜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並沒有否認,但是卻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景修然皺起了眉,他心中還有很多疑慮想要詢問,但到底未曾問出口。
但這卻並非是他不再追究的意思。
他的背脊挺得筆直,神色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柔和,而是變成了一種帶著鋒利味道的嚴謹端正。
這已經是完全拋棄私情,要談正事的模樣了。不管是什麼人過來,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都絕不會對他的產生什麼會苟徇私情的疑慮。
他道:“公子這般做,定然是有您要這般做的緣由。”
“可我身為燕國的臣子,卻不能做視您將阮酥玉帶到我燕國去。”
白胥華微微抬頭,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景修然的決心,因此也未曾再沉默,他眼底微沉,頓了頓,還是道:“阮酥玉於與楚帝,有些聯係。”
“我曾說她是妖女,便是因她日後,會做出禍亂天下的事情。”
他這一句話一出,景修然頓時便是怔住了,他並沒有懷疑白胥華所說,是否是欺騙他而編造出的借口,反而道:“……禍亂天下,她要如何禍亂天下?”
白胥華輕輕道:“若我推斷無礙,她會替代西涼聖女之位,操縱下一任的南國君主,與楚帝結盟,借三國之力,先下燕國,再收南,西涼兩國,最後除去楚帝,成就女帝之名。”
景修然張了張口,他心中頗覺得有些荒誕,哪怕他是君子,對待士族與對待百姓,都是一般無二,叫人如沐春風的態度,但他畢竟是生在這裡的,很多意識,都已經深刻,且不容改變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隻因如今的世道,對女子的限製實在是太大了。
就如阮酥玉之前所說,這裡的女子,本就是要卑賤些的。許多時候,女子都不被當做“人”來看待,而隻是作為富貴人家裝飾所用的花瓶,窮苦人家可以用來交易的貨物。
饒是西涼國情不同,女尊男卑,但在世人看了,西涼的女人也並非是女人,西涼的的男人也並非是男人。
在如今的世道,“男女”二字,似乎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性彆之分,而是尊貴者,與卑賤者的區分,是人,與“物”的區分。
這般惡劣的情況下,若說女子有能力,景修然是會信的。畢竟古往今來,除卻西涼,可以建功立業的女子也是有的。
但若是說女子能稱王稱帝,景修然卻少不得會覺得荒誕無稽。
這實在是叫人覺得好笑的事情。
若將這等事情,安在一個男子身上,那景修然便是心有疑慮,但也起碼有八分信。
但此事卻是要落在阮酥玉身上的。
阮酥玉,再有能力,她便是生得如白胥華如今這般形容,可她卻仍舊是個女人。
也隻是個女人。
景修然的想法不做掩飾,明明白白地被白胥華看在了眼裡,他輕輕垂下了眼去,平靜道:“你可是覺得她做不到?”
景修然微微一頓,他心中的確是這般想的,因此也便隨心說了,道:“且不說她之前言行,實在不像是上位者的樣子,便是她真有帝王的心胸,卻也……隻是個女子。”
白胥華微微抬頭,麵向景修然。
直叫景修然心中一緊。
眼前之人,分明是看不見的。
但他卻有一種被洞穿了身心之感,甚至在那雙空茫眼瞳中,看出了幾許失望之色。
他莫名慌亂起來。
白胥華卻已經挪開了眼。
他低低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原本的劇情之中,阮酥玉能做到那般幾乎不可能的事宜。
怕就是因為世人也像是眼前的景修然一樣,用輕視的眼光去看她。
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自然會叫人防備畏懼,那對手想要取勝,也就變得艱難起來。
但若是所有人都把一隻猛虎,看做了一隻討喜的貓咪。
那被吞食殆儘,就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