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壞消息, 卻似乎總是連在一起來的。
白胥華蘇醒的第二日,才看見了阮酥玉影子。
她眼裡含著笑,一副春水融融的模樣。
一看,便能叫人知曉其中的少女心思。
白胥華隻是配合著她來, 他尚且未曾恢複過來,係統此刻難得沒有回避阮酥玉, 而是在白胥華身後, 伸手幫他撐住身體。
白胥華站在走廊前, 看著阮酥玉的模樣, 平靜道:“這幾日怎麼未曾見著你?”
他完全不曾掩飾自己的虛弱模樣。
白胥華此刻的樣子, 與之前的國師莫名有幾分相似。他的皮膚,一直是如溫玉一般的瑩潤, 但此刻,這種瑩潤感卻消退了, 隻留下如紙一般的蒼白。
幾乎顯露出一股透明之感。
但是在這般虛弱的時候, 他往日裡的所有溫情,卻是一點都不剩了, 隻留下眼底的積雪寒冰, 隻是被看一眼, 便叫人覺得整個人都被凍住了。
阮酥玉莫名感到了一些不適之感來。
她這段時日裡,已經習慣了白胥華對待她的溫柔態度, 此刻白胥華的模樣忽然回到了曾經的模樣——甚至比起曾經更為冷淡, 一瞬間便叫她察出其中的強烈反差。
這叫阮酥玉甚至都沒辦法在最合適的時候, 露出最恰當的笑容來, 她直被白胥華問得怔了一怔,才像是心虛一般地回應道:“我——我去見一個新認識的朋友。”
白胥華以往是全然不會管她的瑣事的。
但今日卻極反常地道:“去見那一位朋友?”
阮酥玉被問住了,她眨眨眼,似乎是不知所措一般道:“師父這是怎麼了,並蒂的朋友,自然都是這裡麵的姐姐了呀?”
白胥華深深看她一眼,他似是意味深長,又似隻是隨口一說,平靜道:“交友需謹慎。你若是日後後悔………”
白胥華說到一半,便頓住了,他看了一眼萬裡無雲的天空,似是在看什麼虛無縹緲的未來,直叫阮酥玉的心跳慢慢急促起來,方才道:“去吧。”
——這就是叫她去見那位新交的“朋友”了。
阮酥玉恍然之間,生出了一個莫名念頭,隻覺得白胥華似乎早就已經看穿了一切,一直不說,是因為一種莫名的寵溺。
簡直像是在無聲縱容她一般。
這一點異樣之感,直叫阮酥玉心中生出莫名遐想。
——她這幾日裡,聽見了外邊忽地傳起來的流傳言語,其中將白胥華那日祭祀的威風,描繪得栩栩如生,似乎他祭祀行法之時,便有人在一旁細細觀看一般。
加之那一日的動靜實在是大極了,饒是阮酥玉留在宮中,也不免見到了一二異像,這兩者相加,便叫她對於白胥華的能力深信不疑起來。
這也就叫她心中的念想越發強烈了起來。
——白胥華可是一開始便知曉她的身份?
——看他如今的能力,若是知曉她的來由,也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若他真的知曉她的由來,知曉了她是那一日楚帝大宴的阮官之女,是曾經在春滿樓時——對他做出了輕薄舉動的人,那他對於她這般縱容——可是因為,白胥華對於她,也帶了一些不能說道的心思?
旖旎的畫麵隨著這個念頭一起生出,阮酥玉幾乎要邁不出腳步了,但也隻是幾乎而已。
她猶豫一二,又抬眼看了白胥華一眼,見他依舊低垂著眼,定定盯著她看,幾乎連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張了張口,都要發不出聲來了,細細地道:“並蒂,並蒂會的。”
白胥華低低應了一聲。
他最後看了阮酥玉一眼,便轉身行去了,係統扶著他,也回頭看,便見到了阮酥玉癡癡的眼。
二人對上視線,阮酥玉方才被係統如看物件的神色刺得清醒過來,她輕輕皺了皺眉,回瞪係統一眼,就也轉身離去了。
阮酥玉的行動慢慢便不再掩飾起來。
她一開始見著了白胥華,看見了他明顯的虛弱模樣,還時時過來看他幾眼。
到了後來,她與那統領的接觸越發頻繁,便也顧不得白胥華這邊了。
她每日光明正大地出宮去,到了深夜,再披星戴月而歸。
這般情況,便一直持續了一月時間。
直到某一日,阮酥玉脖頸之上,出現了一點痕跡。
她的神色毫不掩飾地變得明媚起來,似乎是遇見了什麼好事。但是在麵對白胥華的時候,她便又顯露出心虛模樣
——她與那統領卷了雲雨。
白胥華初見阮酥玉之時,她便已經失了陰元。此刻她與統領覆雨翻雲,也並不是一件多麼叫人驚訝的事情。
隻是白胥華還是有些歎息之感——
阮酥玉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她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體。
一個美麗的,很有些身份的姑娘,願意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男子,那其中代表的意義,可謂是極其的沉重了。
阮酥玉能把自己的身體交出去換取利益,她不僅僅有身份有美貌,還很有些手段心機,因此男人落到她手裡,便沉淪下去,也就是一件頗為平常的事了。
阮酥玉用身體,套出了統領所知曉的所有事情。
她既然已經套出了這些事情,那麼距離她真正發現呂國地宮,便也不遠了。
燕都之中,逐漸開始混入阮酥玉的人手。他們以為呂國地宮應在這裡附近,因此每日都要鬨出一些事情。
白胥華便用國師的身份,暗中監視著他們的行動。
阮酥玉的人手,在統領透露出來的幾個假地點四處挖掘,那些地方自然是沒有什麼東西的,隻有一點早早被白胥華派人準備好的東西,阮酥玉幾次挖掘都找不到東西,慢慢也就察覺出了其中的問題。
她不覺得是統領欺騙了她,而是直接來尋了白胥華。
那是夜晚。
阮酥玉穿著時興的抹胸小裙,她特地畫了妝容,眉心點著朱砂痣,看著沒了那仙童一般的嬌俏可愛,反而多了少女獨有的慵懶嫵媚。
這身打扮實在是很好看,但要是弟子來見師父,那麼這身打扮便顯得十分不合時宜了。
但一向顯得很有分寸的阮酥玉,卻像是絲毫未曾發現自己打扮上的不適一般,提著酒來見了白胥華。
她似乎是好奇一般地道:“師父會喝酒嗎?”
白胥華微微一頓,他輕輕皺了皺眉,似乎是因為阮酥玉如今的模樣,而感到了不適。
但他依舊應聲,道:“會的。”
阮酥玉繼續道:“我本以為,像是師父這樣的人,是絕不會沾酒一丁點的呢。”
她一邊說著,還特意比劃了一點點距離,以示意她所說的“一丁點”,到底是有多少。
白胥華頓了頓,他看了阮酥玉一眼,本想要說些什麼,但也隻是頓了頓,什麼都沒有說。
阮酥玉卻像是沒有發現他的欲言又止一般,繼續捧著臉道:“師父以前,是怎麼樣的?也是如現在一般的模樣嗎?”
白胥華看著她,他微微垂下了眼睛,道:“並不是。”
——人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