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旁邊住著的人, 也不是這副模樣。為何到了此處, 他們便………”
白胥華平靜道:“我們從宮中出來,先遇過的是北城, 那兒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
“你方才見到的坊市, 左右二處,分彆是東市與西市。那兒的百姓雖然隻算得平民,但家中大多也有一些族人,是為貴人。”
“便是沒有什麼關係的人, 家底也是算得殷實的。燕都的房價一寸千金,若是家中沒有些積蓄, 又怎麼能生活在這裡?”
“至於這裡………”
“燕都之中的賣藝人, 流浪的乞兒,自然也得有些地方住。”
“他們聚集在此處, 慢慢地,這兒便也就成了三教九流之人齊聚的地方。”
流浪乞丐,江湖騙子,以及一些家境實在不好,流落到了此處的人,便成了燕都南城。
“我本以為燕都之中, 該是一個可憐人都沒有的。”
小太子低聲喃喃,很有些失魂落魄。
他自小在蜜糖之中長大, 從來未曾想到, 竟然有人, 還會為了沒有一件衣服而發愁。
“他們看著這般瘦,難道是吃不上飯嗎?”
“這便要看運氣了。”
白胥華微微揭開一些簾子,外邊的異樣味道便飄了進來,小太子有些受不了地偏開頭去,但猶豫了一二,便又捂著鼻子湊了回來。
白胥華露出一點笑來,他道:“賣藝人與乞兒,也是有些不同的。”
他指向一個衣衫襤褸的,道:“你看一看,覺得他是乞者,還是賣藝人呢?”
小太子湊過去看上一眼,見到白胥華所指的那人,竟是個蒼蒼白發的老者。
他依靠著一隻拐杖,刺此刻靠在破爛的門前,疲憊地合著眼。
他滿頭都是花白頭發,胡須似乎是許久沒有整理過了,亂糟糟地團成一片。
他身上的衣物看著,像是在這裡也是最差的一等了,雖然用針線勉強縫合,卻還是開了許多口子,露出他乾瘦的皮骨來。
“他——”
小太子道:“他看著年紀這般大,該是個乞者吧。”
“錯了。”
白胥華道:“他是個賣藝的老人家。”
小太子呆住了,他看了一眼白胥華,又不解地回去看那老者,喃喃道:“這——他怎麼可能是個賣藝的呢?”
那老人家看著,像是連走路都走不動的模樣了。
在小太子眼裡,賣藝者,都是那種耍雜活的壯漢,一個老人家,又怎麼做的來那種力氣活呢?
白胥華低低笑了一聲,頓時叫小太子燒得耳朵都紅了,他道:“你怕是沒有看見,他背後還背著什麼。”
“………可那不隻是個布包麼?”
“可那一塊布,卻是上好的綢布,連一點破損都未曾有。”
“他雖看著落魄,發須衣服,卻都是乾淨的。”
——乞兒可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那怕是個流浪落魄的賣藝人。
白胥華隻指著外邊來往的人,叫小太子辨認,小太子看了許多人,猜對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有些人看著是個好人,實際上做的卻是惡事。有些人看著凶神惡煞,卻會提醒他們不要再往裡麵走。
白胥華道:“這道理,我若隻是說。你聽或不聽,都沒有什麼區彆。”
“因此我也就不說了,隻帶你來看一看。待到你回去,再自己想一想吧。”
小太子隻點著頭應了,他道:“那我們還要往裡麵走嗎?”
白胥華道:“自然是要走的。”
他們坐的馬車,看似普通不起眼,但若是眼神尖一點的人,便能看出來其中的不凡。
馬車留下的痕跡極深,便是馬車裡坐上兩個幾百斤的胖子,也不可能將馬車的橫印壓的這麼深。
那便隻有馬車本身的原因了。
南城裡邊住著的,可不僅僅是些可憐人,許多地痞流氓,都聚集在此處,糾集一些乞兒,做些叫人唾棄的買賣。
這兒甚至是有窯.子的。
——那裡邊的姑娘,大多是被強關在這兒,甚至就算是乞丐,多積攢上些錢,也能在裡麵快活一天。
做這些事情的人,膽子要大,眼神也要好,馬車上的玄機,怕是一早便被他們看在眼裡了。
白胥華與小太子此刻,便像是一隻肥羊,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狼群裡麵。
所幸他們不是真正的肥羊,因此,也便不用懼怕了。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正好還可以為小太子長長見識。
然而今日,卻是叫白胥華出乎意料了。
他們一路走到了南城最深處,兩邊的人雖然虎視眈眈,但卻竟是沒有真正動手。
這便叫他很感到了幾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