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胥華聽到他這話, 卻隻覺得心灰意冷。
他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都不知道到底是心理上的疲憊,還是身體上的疲憊。
隻是道:“………我累了。”
然而他這話,卻被楚子徽當做了逃避之語。
他緊緊箍著白胥華的肩膀, 一時憤怒又氣惱, 道:“你果真,你果真是!”
——果真是喜歡她。
楚子徽道:“師兄總對她們那麼好,可她們有什麼好?!之前那女人被妖魔唆使欺騙你, 後來的阮酥玉儘為你添亂拖累你,最後又是她——”
他越說越氣,也不知道到底是怒火給了他力氣,還是些彆的什麼東西,竟直叫他吻了上去,白胥華甚至推拒不得,徹底被他壓製住了。
楚子徽腦海中也是一片慌亂, 帶著血腥氣味的親吻粗暴又焦灼。等到白胥華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楚子徽方才放開了他, 低低道:“………我有什麼不好?”
他尚還壓在白胥華身上,重複又問道:“我有什麼不好?”
白胥華卻是徹底驚住了。
他喉頭似乎是塞了什麼東西, 哽住了, 想要說話,又說不出話來, 隻有腦海中轟隆隆的響。
他師弟, 喜歡他。
楚子徽………喜歡他?
曾經不曾上心留意的諸多細節, 二人一起親密相處的種種事情,在此刻回憶起來,卻似乎都變了味兒,直叫白胥華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合了眼。
疲憊道:“………你走罷。”
楚子徽身體一僵。
他半撐起了身體,道:“師兄?”
白胥華不看他。
楚子徽想要去碰他,卻被白胥華躲開了,他仍舊不放手,等到白胥華終於睜開了眼,冷冷看向他時………他才慌張起了身。
“師兄彆哭,你彆哭。”
楚子徽幾乎要懵住了,他手足無措,想要為白胥華擦拭淚水,卻再次被擋開。
白胥華道:“走!”
他沒有罵出一句“滾”字,但這話卻也與滾沒有區彆了,楚子徽現在又變回了那個對待心上人小心翼翼的少年人,慌張又無措地逃開了。
等到沒了人,白胥華方才發出一聲哽咽。
這是他來了這裡,重新活過來之後,第一次流了淚。
所有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朝他擊來,本已經麻木的地方,都重新發出苦澀的味道,直叫人再也撐不住了。
所幸還有係統。
所幸還有係統。
一直存在於他腦海中的聲音,在此刻第一次化出了虛影,他緊緊擁住了白胥華,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已經足夠安慰了。
第二日,楚子徽還是來了。
他不敢看白胥華的臉,隻頓了頓,在白胥華反抗的情況下,仍舊褪去他的鞋襪,為他手腳上了玄鐵製造的枷鎖。
楚子徽一邊為他上鎖,一邊輕輕道:“………師兄忍一忍,等到事情過去,我便放師兄出來,好不好?”
白胥華沒有應他。
楚子徽聲音都抖了,他道:“師兄太聰明了,我將師兄留在這裡,還是怕師兄會走。”
白胥華笑了一聲。
他眼圈還帶著一些淺紅,聲音也是沙啞的。
他未曾發出一聲譏諷,但他如今沉默的姿態,卻更叫楚子徽心中沉痛。
在地宮的日子,是過的極漫長的。
碩大的宮殿唯獨留著他一個人,太過安靜,便也叫人覺出寂寞。
白胥華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楚子徽來這裡的頻率,也漸漸低了,從一日一次,到幾日一次。
白胥華摔碎了地宮中照明用的夜明珠,隻留下一地閃著微光的細碎粉塵,楚子徽見了,便又送來更多。
可等到他再次用夜明珠點亮了地宮,方才發現——
白胥華似是………看不見了。
他雙目是渙散的黑沉,就像是沒有一絲星光的夜,隻叫人看上一眼,便不敢再挪過目光去。
楚子徽全身都冷了。
他張了張口,想要詢問些什麼,但到底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下一次再來的時候,為白胥華取了束眼的布巾。
楚子徽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和平。
可惜這等脆弱的平衡,也隻是再支撐了兩個月罷了。
楚子徽最後一次來到地宮的時候,白胥華似乎已經是預料到了些什麼。
他自己換了衣衫,布巾束眼,玄衣廣袖,赤著雙足,手腳上都帶著鐐銬。
楚子徽走近了,他心頭沉沉地鬱積著些什麼,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
卻是白胥華先開口。
他道:“你來了。”
他形銷骨立,瘦的不成樣子,任誰見到他,都絕想不到,他之前曾經是那般風華絕代的模樣。
楚子徽道:“師兄——”
白胥華卻不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