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h扛著阿布崽, 離開混亂不堪的現場。
她去僻靜後院的石階坐下,把狗放下,手搭在狗子頭上撫摸。
高h想起剛才在羅靈心魔裡看見的一切, 因為太有代入感, 因此師尊的話讓她有些生氣。
她下意識認為, 師尊應該與她統一戰線。
她坐下緩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 摸著阿布崽狗頭小聲說:“阿布崽,我剛才是不是, 太過驕縱?師尊並非凡人,也並非普通男子, 我又如何能用凡人的目光去看待他呢?”
她還沉浸在羅靈那出悲劇裡,長舒一口氣。
宋以鹿在她身旁坐下。
小姑娘眼圈發紅, 坐下的一瞬, 眼淚便止不住地往外滾。
剛才她憋住了, 可這會兒卻再也忍不住。
高h扭過臉看她:“你怎麼了?”
方才重越打碎羅靈心魔時, 那些被擊散的記憶碎片溢了出來。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羅靈與柯為的往事糾葛。
也正因如此, 在羅靈殺柯為時, 宗門弟子才未出手。
宋以鹿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又環視滿目瘡痍的周遭, 低聲道:“我就是覺得, 有點難受。”
她從羅靈記憶碎片裡,看見了她的心聲。
她那樣一個不服輸的狠辣女羅刹,居然也有想要認真退出且服輸的時候。
她想獨自帶著寶寶回到五羊城, 雖然沒了愛人, 但也心懷憧憬。
她想,若生了個漂亮娃, 便來和宋以鹿炫耀。若是生了個醜陋的娃,便自己偷偷藏起來養。
以她性格,能做到這一層,足以證明她是多愛那個男人。
如果夏黎沒有從中作梗,或許又是另一番結局,或許宋以鹿能時常看見羅靈牽著個小娃娃來竄她的門,依舊是那般趾高氣揚。
宋以鹿輕輕地舒出一口氣,低聲說:“我和羅靈雖從小不對付,可我們倆卻是彼此成長過程中,唯一的夥伴。她從前雖然處事雷厲狠辣,卻不像如今這般偏執極端。姐姐,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麼呀?是真的能讓一個人,偏執到發狂嗎?”
高h也不明白愛情是什麼。
高中以前沒談過戀愛,步入大學更是一心學業,再投身科研事業,博士畢業後又開始創業,即便有心思戀愛,也沒時間去談。
她仔細思慮,也說不出愛情到底是什麼,或許羅靈的結局過於慘痛轟烈,可她的愛卻是赤忱火辣的。
宋以鹿拿手托著臉,仔細一想,又說:“其實我也做不到,你既無情我便休。如果一個曾經那麼喜歡我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訴我,不喜歡我了,我會懷疑他從未愛過我。既如此,那我們從前的恩愛時光,又算什麼呢?所以,我是同情羅靈的,柯為說不愛她了的時候,她應該會很傷心吧……”
高h嗯了一聲,想想現代社會分手的情侶,離婚的夫婦,頗為感慨道:“愛會消失,記憶不會。柯為對他們的感情並沒有負責到底,如果一段感情有爭吵,就能隨意放棄,那麼女孩曾經給他的快樂時光,都算什麼呢?享受快樂的是他,因為女孩一次作鬨要分手的也是他,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得到了快樂,卻不想付出?柯為沒有處理好前任遺留的問題,他完全可以先同羅靈好好做感情複盤,把前債斷乾淨,再進行下一段,可他沒有。”
宋以鹿望著突然化身戀愛大師的高h,莫名生了幾分崇拜。
高h想起宋以鹿在原著中的結局,又想起原主的命運,心生疼惜,也伸手在她小腦袋上拍了拍。
可憐的姑娘,在原著裡,大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過救了一個人,為何要死。
好在如今的劇情走向不同了,蕭岑沒事,宋以鹿也還活著,築基異獸的靈根被他們忘憂宗給收了,和高瑜苒沒有半毛錢關係。
高h正感慨劇情,腰間銅鏡震動,裡麵傳來老酒頭的聲音。
她舉起鏡子,老酒頭那張胡子拉碴的滄桑大臉湊了上來:“丫頭,你們還好嗎?我和蕭老弟一切安好。”
高h:“挺好。你們在哪兒?”
老酒頭“嘿嘿”一聲:“我們在醫館,蕭老弟醒了,宗門來了人,蕭老弟就快回宗門了,你快回來瞧瞧。”
“好,我馬上回。”
高h禦狗回到前院,同重越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趕回醫館。
重越望著禦狗飛走的小徒弟,對方雖表現如常,可他依舊能感覺到,小姑娘與他有些置氣。
他不太明白小徒弟如何會有這種情緒,並認真思考自己方才哪裡做錯。
重越留下收尾。
等所有宗門弟子都離開,再無旁人時,他廣袖一揮,羅靈的白骨變成一堆銀灰,收入掌心。
不多時,他跟前開了一道通行門,宋樂樂從門內走出來。
宋樂樂身著淡青寬袍廣袖,卻被他穿出緊身衣效果,他的臉圓潤地沒有一點棱角,活脫脫一隻圓潤熊貓。
師尊與小師妹不在宗門這些日子,他體重不受控,又胖了一圈。
宋樂樂看了眼四周一片狼藉,目光隨後落在師尊掌心的那一把骨灰上,恭恭敬敬伸手,將骨灰接過來。
他道:“是弟子這小輩不爭氣,終究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多謝師尊,替小靈兒鎖魂。”
若非重越出手,羅靈動用禁術,必定不能超生。
重越將血獸獵殺,又將羅靈的魂魄鎖在白骨之中,這才免了她魂飛魄散。隻要將她骨灰帶回忘憂宗,找一片靈氣充沛的肥沃土地撒下,若那片土地開了鮮花,小姑娘便有來生。
宋樂樂把羅靈的骨灰裝進小布袋裡,小聲說:“希望這孩子來世能通透些,莫要再鑽牛角尖,因一個男人偏執,從而放棄所有。”
他把羅靈的骨灰收好,又衝重越拱手:“師尊若無吩咐,弟子先行回宗。待弟子做一桌好菜,迎接小師妹凱旋。”
重越淡淡嗯了一聲,又叫住他:“本尊錯在何處?”
他們在五羊城內的情況,宋樂樂與兩位師兄在宗門內時刻關注。
他們圍觀小師妹和師尊互動時全程緊張,腳趾更是叩緊了地麵。尤其當他們看見小師妹拿針紮師尊時,差點當場嚇暈厥。
方才高h批判師尊“錯了”,宋樂樂亦是緊了一把汗。
畢竟上一個說師尊“錯了”的人,墳頭草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宋樂樂不敢說假話,但他為人圓滑,衝師尊一拱手,道:“師尊,女人思維與眾不同。師尊更為理性,而小師妹是個姑娘更為感性。她代入了羅靈的情緒,與羅靈有了共情,當師尊你說柯為無錯時,小師妹自然是生氣的。”
講到這裡,宋樂樂偷偷瞥了一眼師尊,見對方並沒有動怒征兆,反而虛心聽著,這才又道:“師尊無錯,小師妹也無錯。師尊不必介懷,小師妹興許被我等寵得驕縱,卻也並非是個不吃道理的姑娘。”
重越似在想什麼,攤開手,兩朵靈根花又出現在他掌心。
一朵紅得妖豔,一朵潔白無瑕,被靈光孕育著,宛如無暇雪蓮。
他道:“小徒弟似乎,並不喜歡。”
宋樂樂詫異地看了眼師尊,低頭時不由笑道:“師尊若想將這兩枚靈根送給小師妹,弟子認為……可以稍作裝飾一番。”
重越:“嗯?”
宋樂樂一雙胖手攤過去,從他手裡接過靈根花,吹了口氣,紫色光芒纏繞著兩朵靈根花打轉,不多時,周遭竟多了些裝飾的靈草和碎花,又被一段天蠶金絲布包裹著,美不自勝。
兩朵靈根花被製成捧花,多了幾分驚豔的溫馨感。
他將捧花遞回給師尊,又道:“師尊,小姑娘很好哄的。”
重越握著捧花,麵容依舊冷峻,目露懷疑。
宋樂樂又補充道:“師尊不是想學著做一個人麼?既如此,便從哄小師妹開始叭。”
說出這句話,宋樂樂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氣。如果不是從銅鏡裡,關注到了最近師尊與小師妹的相處方式,他萬不敢這般說的。
師尊無心,卻能對小師妹一再縱容,小師妹身上必然有他無法割舍的東西。
至於那份無法割舍的東西,究竟是何物,便不得而知了。
*
因為五羊城內異獸暴動,城中不少建築被毀,所幸異獸沒有攻擊城內百姓,沒什麼人員傷亡。
醫館內有不少休養的異獸,所以這裡是被糟踐的重災區,四處混亂不堪。
青峰宗特意派遣了幾名弟子來接蕭岑,如今蕭岑雖醒,卻雙腿發軟,隻能坐在輪椅上。
通行門已開,蕭岑卻遲遲未離開,是為了等高h回來。
高h趕到時,青峰宗的通行門即將關閉,蕭岑隻能長話短說:“月月,承蒙你救命之恩,為兄感激不儘。若你不嫌棄,我們結拜為兄妹,日後蕭某願與你同甘共苦。”
高h從狗背上躍下,走到他們近前,道:“行啊,我沒問題。”
蕭岑又看向老酒頭,也說:“老酒頭,一起吧。”
三人來到一棵樹下,跪成一排,簡單地開始結拜。
老酒頭作為大哥,一臉正義:“我老酒頭,願與蕭岑月月結成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苦共甘,情誼長存。”
說完這番話,他又總覺哪裡詭異,小聲感慨說:“同你們結拜成兄妹,你二人可是占了好大便宜。”
高h蕭岑相視一笑,也異口同聲:“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苦共甘,情誼長存。”
三人交換信物。
蕭岑把一枚自小攜帶的靈玉掰成兩半,分彆贈予老酒頭和高h。
高h沒什麼珍貴東西,取出兩把手術刀遞給二人:“小妹沒什麼值錢玩意,便贈予哥哥們手術刀,這是小妹吃飯的家夥。聊表心意。”
老酒頭摸遍全身,掏出兩枚刀幣大小的銅質刀具:“這兩枚小玩意,你們且隨身攜帶,不貴重,卻是我親手打造。”
這是老表頭親手煉製的刀符,關鍵時刻可救命,威力猶如炸彈,卻隻能用一次。
蕭岑想起什麼,才又說:“此一彆不知何時相見。方才聽宗門師兄說,不久之後會是幾百年一屆的修仙大會。這一屆修仙大會在梁王朝王城舉辦,屆時所有宗門都會參加,三妹你一定要來,為兄帶你好好逛逛王城,看看為兄生活的地方。”
“好。”高h把兩人信物都收起來,跟蕭岑告彆:“蕭大哥你一路順風,回去好好養身體。”
通行門那邊,宗門師兄催促:“蕭師弟,通行門即將關閉,請你速速離開。”
蕭岑這才戀戀不舍衝高h老酒頭拱手,轉身走進了通行門。
直到通行門變成一道光束消失,高h才問老酒頭:“修仙大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