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東對這個病太懂了,他從陶淮南四歲就在和它打交道。
它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給你留了時間,讓你慢慢學會和漸漸適應怎麼去做一個盲人。
“我最近都不加班,你在店裡等我?”湯索言問他,“我去接你?”
“我來找你也行。”陶曉東說,說沒說完就“嘶”了聲。
湯索言看看他嘴角,問:“還疼?”
陶曉東點了點頭,說疼。
湯索言說:“彆想它,彆當回事。”
陶曉東應了聲“嗯”。他的嘴好像隻有在說話的時候疼得厲害,吃飯喝水反而沒這麼嚴重,湯索言拇指在那處旁邊的位置點了點,對他說:“放鬆自己,曉東。”
他實在繃得太緊了。陶曉東原本是個很有勁兒的人,也樂觀,他這些天是眼見著的一天比一天低沉。從最初原來能說能笑,到後來話少迅速瘦下去,再到現在連話都不說了。
湯索言在辦公室裡摟了他一下,拍他後背輕聲說:“沒事兒……彆害怕。”
陶曉東還是“嗯”,用力吸了下湯索言身上的味道,啞聲道:“我不怕。”
因為做了散瞳,湯索言不讓他再去店裡做圖,也不讓他看手機看圖,不能見強光不讓開車。陶曉東索性沒走,在候診區坐了一下午。
眼睛剛開始不太舒服,幾個小時之後好多了。到了下班時間幾乎好得差不多。
湯索言不知道他沒走,一看見他還以為剛來,問他眼睛有沒有不舒服。
陶曉東說:“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在外麵遮光了吧?”湯索言又問他。
陶曉東才說:“我沒走,在診區坐著了。”
湯索言看他,陶曉東才淺淺笑了下:“反正也沒幾個小時你就下班了。”
從樓裡出去之前湯索言握住他的手,陶曉東還有點嚇了一跳,湯索言說:“眼睛閉上。”
做了散瞳眼睛畏光,見光不舒服,湯索言一直牽著他,陶曉東閉著眼被他帶著走。
他第一個要開始學著適應的就是被人牽著走路。
從這天開始湯索言限製陶曉東用眼時間,讓他每天工作時間不能超過五個小時。陶曉東這段時間都是每天十個小時中間不歇,湯索言首先限製的就是這個。
陶曉東很想聽他話,彆的都聽了,讓吃什麼吃什麼,讓乾什麼乾什麼。
就這個他猶豫了一下,沒立刻答應。
湯索言挑眉,問:“是不是我管多了?”
這話問得可太讓人疼了,他們之前鬨的那一次,後來因為陶曉東的眼睛,湯索言肯定不會再跟他說這事,陶曉東的狀態已經很差了。
但這也不代表這事真的過去了,湯索言到現在都還睡在客臥,兩人各睡各的。
陶曉東搖頭,輕輕攥住湯索言手腕,也說不出來什麼話。曾經哄湯索言的話一張嘴能說出一遝,現在都沒了,隻能這樣沉默著攥著手腕晃晃。
戀人之間最傷人最不能說的話就是分開,不論什麼理由。
陶曉東抿了抿唇,低聲道:“定過的圖我得做完……言哥。”
“那就慢慢做。”湯索言說,“不著急。”
“我……”陶曉東又被嘴角牽扯得皺起了眉,舔了一下。
“彆舔,彆想它。”湯索言反手也攥住他的手,在掌心捏捏,“慢慢做你的圖。”
“我爸一年多,小南七八個月。”陶曉東清了清嗓子,低著頭說,“言哥,我怕……來不及。”
“想什麼呢,每個人不一樣,還有那麼多十幾年二十年的你怎麼不看看。”湯索言笑了笑,“彆想那些,該乾什麼乾什麼。”
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絕望,好像什麼都還有希望,湯索言一直是這樣的人。哪怕你明知道這事基本定型了,看著他,聽他說說話,就覺得也還好吧,也沒那麼絕望吧。
陶曉東笑了下,點了點頭。
晚上洗完澡陶曉東沒馬上去睡,而是磨蹭著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湯索言洗完澡出來說:“去睡吧,我關燈。”
陶曉東沉默著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湯索言看向他,問:“怎麼了?”
陶曉東不說話,從後麵摟了他的腰,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湯索言側過頭,陶曉東在他脖子上無聲地親了親。
“什麼意思?”湯索言問他。
陶曉東小聲說:“回來睡吧……”
湯索言:“不分了?”
陶曉東抱著他,不說話,就摟得很緊。
“我不跟你提那事,是因為得把你眼睛的事擺在前麵,現在它是最重要的。”湯索言跟他說,“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生氣了。”
陶曉東低低地“嗯”。
“睡你的,”湯索言不讓他摟著了,去開了主臥的燈,站在門口說,“躺好我再關燈。”
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陶曉東隻能自己過去躺下了,湯索言給他關了燈,留了兩個臥室中間的小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