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登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說:“接通。”
通訊畫麵在下一刻亮起,927運輸艦的艦橋沒有變,但站在那裡的人已經換了,那個身影,不止聯邦,怕是整個星域裡沒有人會錯認。
“雷恩·楚!”
特瓦爾已經退到了一旁,正前方站著一個白發的男人,他半倚著指揮台,半身浴血,卻姿態散漫,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視頻,失血冷白的俊美麵孔還帶有色彩鮮明的血跡。
軍醫盧娜滿臉暴躁地撕他製服,努力拽著他的胳膊想要紮針,那人也渾不在意,仿佛這半邊傷痕累累的身體不是他的似的。
他的領口有金色的星辰與劍,在星空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蘭登。”他的唇邊揚起一抹沒有溫度的虛假笑容,聲音含著冷冽的肅殺,說,“把我的艦長還回來,我留你一命。”
散落的白色發絲浸透了紅,像是血染的刀鋒,凜然煞氣足以掩飾他過於精致的眉眼,冰冷的藍眼比那充能中的主炮更讓蘭登渾身繃緊,脊背生寒。
遠處行星環裡,漂浮的元帥旗艦忽然間爆起一團亮藍的光,聲勢浩大,如同盛大舞會的燦爛壓軸,那些反叛軍的艦隻全部緊急閃避,但仍然被這股爆炸餘波衝得七零八落。
林敬也低笑一聲:“看起來,不是隻有你會玩自爆。”
蘭登的表情徹底扭曲了——那可不是一架小飛船,那是聯邦元帥的旗艦,是雷恩組建他的軍團時就一直服役的旗艦!而且旗艦雖然之前被創傷,但保守估計仍有70%以上是完好的,這人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不要了!
元帥旗艦那樣一個龐然大物,自然走到哪都無法被忽視,所以他們過度關注旗艦,也就給了雷恩可乘之機——在旗艦的掩蓋下,他們的小型逃生艙實在太不起眼,誰也不曾猜到天穹之劍的旗艦裡早已空無一人。
“我隻給你五分鐘。”雷恩看著他,仿佛那爆炸的玩意和他無關,“把人還給我,或者,我把你炸成渣。”
雷恩的身邊本來甚至不足百人,因為他是休假,仙琴座又一直是聯邦的星域,蘭登冒險深入此處設伏,就是撿了雷恩手上沒有武裝、也不曾防備的便宜。可他沒想到半路殺出一艘詭異的運輸艦,以及,雷恩竟然真的舍得炸他自己的旗艦。
四散的抵抗軍艦船努力穩住陣型,重新在蘭登周圍集結,但仍有三分之一離得太近,被爆炸波及時避無可避,已經墜毀。
而雷恩這一邊,雖然人人帶傷,卻居然一員未減。
“你現在依然隻有一艘破運輸艦,你打算為了個二線部隊的文職,和我在這兒魚死網破?”蘭登陰沉地說著,所有的反叛軍齊齊對著林敬也舉起槍。
林敬也安然站在槍口中央,凜然如一柄銀槍。
視頻那一端的雷恩同樣神色不變:“你放他回來,我也放你後退,他安全登艦,你可以進入曲速離開這片星域,否則你動一下,我就下令炮擊,到時候他是英勇殉國,你是被就地殲滅。”
操,這倆人威脅人的句式還他媽挺默契。
蘭登氣笑了:“我憑什麼相信你?”
雷恩的語氣太平常了,竟然一時讓人不知道他這算不算張狂,他說:
“憑我是天穹之劍。”
他說完,就直接斷掉了通訊。
艙室裡一片死寂,和窗外的無垠宇宙仿佛沒有界限。
“這也是你計劃裡的?”蘭登看著滅掉的屏幕,忽然笑了一下,轉向林敬也,“你在安排部署的時候,就已經把雷恩會登上你的星艦計算進去了,你那炮不隻是拿來演戲的,而是給他提前預備的。你那麼自信他不會直接跑路不管你?”
他死盯著麵前的青年,如同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林敬也回答:“拋棄戰友?你在描述你們反叛軍,閣下。”
“我沒有輸給聯邦元帥,卻居然沒有比過你。”蘭登說著,眼神裡卻沒有失敗者的頹喪,甚至隱隱透出一絲血腥的興奮,像被傷痛激勵的瘋狂野獸,“你到底叫什麼?”
林敬也抬眼:“你還有三分鐘。”
刀口舔血的反叛軍從來不是什麼理性主義者,他們的軍隊,戰鬥職位清一色都是熱血上頭的Alpha,這幫家夥不要命的時候就像一群野狼,曾把聯邦的邊境啃得參差不齊,直到聯邦出了一個雷恩。
雷恩可以比他們還不計代價地瘋。
“是啊,寧可放棄造價高昂的旗艦,也要保手底下的人一個不少。”蘭登的表情陰晴不定,林敬也猜得到,他的思緒正在魚死網破和灰溜溜走人之間掙紮徘徊。拚死一搏,或許能和天穹之劍同歸於儘,現在撤離,付出三分之一的參戰人員,隻換來雷恩一艘旗艦。
那旗艦還是人家自己炸的。
蘭登咽不下這口氣。
可他並不是真的魯莽,能被林敬也單兵製服不過是因為海德拉組織有輕視Omega的傳統氛圍,被林敬也抓住了心理弱點,但現在他正視了這個對手,卻看見林敬也依然是那張平靜的臉。
美人昂首站立,肩背的線條挺拔又優雅,表情依然平靜從容,好看是好看,但不太適合生死存亡之際。
“怎麼,你還有後手?”蘭登敏銳地問道。
這個人很危險。他到底算計了多少?
蘭登心頭浮起一絲警覺,目光緩緩落向他白皙的脖頸,迎著光,甚至皮膚下淡青色的血脈都依稀可見。
——這個人如果不能策反,也決不能留給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