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尚未完工的星艦上, 素色的艦身就是合金本來的顏色,冷灰發白,本該樸實無華, 但林敬也卻覺得, 這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景色。
飛行器狹小的艙內一時間安靜得像是和窗外的大宇宙失去了隔閡, 林敬也屏住呼吸, 仿佛聽到自己的血管裡傳來轟鳴。
在他21歲離開蔚藍的那一年, 一直帶他的直屬教官說他的血管裡根本沒有血,滾燙滾燙的全都是引擎的能源液, 他當時隻是平靜地笑了笑, 隔著一層全息投影的偽裝,顯得矜持又得體。
其實也沒什麼, 蔚藍有史以來模擬戰最強的學生, 那也值得激動嗎?因為前線那顆冉冉升起的將星,正在把聯邦邊界上丟失的星域寸寸點亮,反叛軍空間站裡,被集中圈養的omega和beta女性俘虜重獲自由, 望著星辰離開的方向喜極而泣。
但我現在一定很失態——他想。
“怎麼樣, 不給點評價嗎?”
雷恩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林敬也眨了眨眼, 有些遲緩地轉頭看他。
“這是……”他聽到自己的有些滯澀的聲音, “這是靖野號嗎?”
雷恩笑了。
“當然不是, 靖野歸我了,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還不死心呢, 這是準備送你的。”他挑起自己垂落的白發,隨手撩到身後,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你自己想個名字,還是我起?”
又是一片長久的沉默,林敬也不做聲,雷恩也沒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坐了許久,直到空間站裡的工作人員實在忍不住,幾個小型穿梭機猶猶豫豫靠過來,發信號詢問是否有什麼情況。
林敬也的指尖剛一動,但雷恩比他動作快,隨便打開頻道廣播,懶洋洋地回答:“我就欣賞一下不行嗎?”
行行行,怎麼不行,工作人員嚇得一溜煙又跑了,誰不知道元帥大人對星艦愛得深沉,他休假都摟著他的旗艦過,看看就看看吧,不是發現他們有什麼做得不好正在思考如何加訓就行!
林敬也也終於從長久的出神中回過神來,他幾次張了張嘴,最後卻隻是簡單說:
“我不知道,您取一個吧。”
於是雷恩也就不問,回答:“那不著急,我得好好想想,你吃蛋糕嗎?”
一塊巧克力慕斯蛋糕遞到眼前,林敬也有些無語——這人剛才把蛋糕藏哪了?以及,雷恩為什麼就隨時隨地都能掏出巧克力味的東西來?
白發的元帥自己手裡還端著一塊,看林敬也愣神,在他眼前晃了晃另一塊,提醒:“控製糖分。”
林敬也慢吞吞地抬手接過,緩緩說:“您控製糖分的方式就是喂我嗎?”
雷恩語調輕慢:“有什麼問題?古地球時代華夏有句古詩,‘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我這對你也算是黃金台上意了吧?”
林敬也抬眸,就見年輕的元帥伸出修長的手指,從他眼角輕輕拂過。
他的指尖在落日餘暉下像是撚起一枚閃亮的水晶。
“我不喜歡後半句,慷慨悲歌確實壯麗,可我還是覺得,一回頭就能看見活蹦亂跳的漂亮鴛鴦眼比較好。”雷恩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彆哭呀,你就提攜星艦,為我吃糖吧。”
林敬也:“……”
謝謝,憋回去了。
就是原詩作者可能要詐屍。
算了,你臉好你有理。
再感動我就是巧克力,活蹦亂跳的巧克力!林敬也想著,一口啃向了手裡的蛋糕。
……
斐迪茨上將與第三軍團調回首都星防區,讓位給天穹之劍,但普羅大眾對這事兒不怎麼關心,他們更在乎元帥在蔚藍軍校的演講直播。
文辭優美得體,沒有什麼豪言壯語,但就簡簡單單的語言,他說出來就是能讓人熱血澎湃。
“這詞寫得太好了!”
“嗚嗚,我好喜歡那句‘請不要仰望我,我更想看到你們都成為星辰’!”
“元帥大人求您標記我吧,看您一次我生理期提前一次!”
“呃,元帥以前采訪都特短,這次怎麼做到這麼長的啊?”
“天穹之劍,什麼事兒是不可能的?”
“所以標記我也是可能的!”
個彆質疑聲很快淹沒在一排排的求標記下。
“我靠,你們alpha能不能有點a氣,彆跟我們o搶標記行嗎?”
“新世紀了,不能歧視我們aa戀!”
“嗬,看戲.jpg。你們搶,指不定最後贏家就是我們beta。”
ao迅速達成統一戰線:
“beta彆做夢,醒醒。”
“beta彆做夢,醒醒+1”
……
雷恩這一篇演講完全是信口說來一般,他隨意地撐著桌麵,目光是難得的平緩柔和,環視著場下的年輕一代,視線到哪,哪就一片心潮澎湃。
他是完全的脫稿,所以幾乎沒有人想到真相,除了坐在下方的林淨然。
少年呆呆地聽,默默計算了一會兒……
元帥絕對是摁著他哥摁了一整天,才能寫這麼長的稿子!他哥是很會寫,但是又不是ai,不能一秒萬字!
元帥也不能這麼過分的呀!
弟弟生氣.jpg
雷恩已經講完了,全場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但他沒有急著下台,這不是典禮安排好的,所以受邀的直播記者和軍校方麵的負責人全都有些迷惑,隻有不知情的學生還在熱情鼓掌。
等他們終於安靜,雷恩才又開口,向所有人投下一發重磅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