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1 / 2)

與預測一致, 那個六棱體就是一個移動存儲設備,當它遭遇破壞後,附近又不存在其他屬於回聲的存儲設備, 那些集聚於此的數據就開始分崩離析。

隨著回聲六棱體身上那些閃耀的光線逐漸熄滅,與它相連的那些人類軀體竟然開始漸漸枯萎, 並不是像脫水乾屍那類物理意義上的枯萎,而是他們身上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退。

“長官——”人群裡終於有人哭出來,“請救救他們,我丈夫在裡麵——”

軍醫們上前探查, 又很快退回, 厲冉冉搖了搖頭,人群裡頓時傳出了更加明顯的嗚咽。

“艦長, 這些人相當於被回聲作為臨時加載的服務器, 或者額外插在主板上的內存條,他們自身的思維意誌都被抹除, 剩下的隻是可以被完全利用的腦部功能,裡麵寫的都是回聲的運算數據,本質上說, 他們已經‘死了’。”

“救不了?”林敬也皺眉看著那些人還有明顯血色的麵龐,略有些不信邪。

“您就理解成這些人的大腦被當成移動硬盤, 不過是生物材質的移動硬盤而已,但功能是類似的, 一個徹底格式化的硬盤,然後還被其他海量數據覆蓋了一層又一層, 這上哪找回原始數據啊……”厲冉冉煩躁跺腳,“而且回聲顯然就是臨時利用,壓根沒管這些人的其他臟器, 全身營養隻維持腦部,就算還能殘存一點意識,也沒有機會搞什麼‘用愛喚醒植物人’,他們的身體已經崩潰。”

她下了最後的病危通知,那些劫後餘生的平民終於開始縱情抒發悲愴,聯邦的戰士有擊殺回聲的任務,但沒有乾涉六方氏族內部情況的權力,林敬也打了手勢,所有人快速清理現場,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他們自己。

那個破破爛爛的回聲六棱體被重裝戰士們吭哧吭哧拖走。

林敬也:“你們去那邊做什麼?”

拖屍的約姆氣喘籲籲回答:“艦長,那邊離海水近,我們先拉過去泡一下。”

“泡?”

“對呀艦長,凡是不希望再被修複的電子產品,丟之前先砸爛再泡水,這是常識。”

林敬也:“……”

梅拉吐著煙圈道:“艦長,彆理他們,那是肥宅的常識。”

雷恩不是很有耐心地扯住林敬也的右胳膊,頗有威脅意味地輕輕扭了一下,大有你再不看我我就把你胳膊拆了的架勢。

旁邊有顏色的戰士趕緊捂著肚子跑開消化去了。

總之肥宅們的常識有用,回聲六麵體被拖回母艦時,已經是一個濕噠噠的、徹底報廢的大鐵塊了。

技術組正在把這一場戰鬥的資料回傳到星環長城,再由長城上的中繼站轉接回聯邦首都。接到傳訊的時,Z本人親自到了通訊中心,一路走得飛快,任銘一臉如臨大敵地跟著,雙手虛環著Z的腰。

“慢點你慢點!就算穿了輔助裝甲你也彆跑這麼快啊!”

Z回頭斜睨他一眼,站住,任銘刹車不及,雙手直接把Z勁瘦的腰肢抱滿懷。

不過長官是位聽勸的好長官,他乾脆地操作幾下,雙腿上的輔助行走裝備哢噠哢噠跌落,然後他抬手勾起任銘的肩膀,拍拍他後背說:“快點。”

人肉輪椅確實比輔助裝備跑得快多了,一路的戰士們也見怪不怪,熟門熟路地把長官隨手亂丟的設備撿起來收好。

“已經確認接觸回聲,元帥與林艦長正在追蹤,他們初步調查認為回聲中樞是從南冕座外星域進入的,方向極有可能……是人類文明起源地,地球。”信息員彙報的時候Z剛剛進門,視訊那邊露出安塞爾和斐迪茨上將的臉,這兩個人現在正坐在一處,都在看發過去的資料。

斐迪茨上將一邊綰頭發一邊說:“大概是雷恩有事沒事就提一句,如今回聲真來了我居然毫不意外。”

安塞爾的臉色略有些得意,他說:“女皇已經與夜羽長老會達成約定,具體的下午和議會開完會會給你們整理個提綱。軍部正在開會,估計會要求天穹之劍追擊,抓住回聲中樞留下的痕跡,這還算史無前例了。”

Z冷冰冰地掀了掀眼皮,說:“也查查你們老窩吧,不乾淨。”

“哦?”對麵的人一起頓住。

“回聲中樞能夠準確說出林敬也的資料。”Z還是那個懨懨的厭世表情,“連反叛軍和夜羽都還沒有聽說。”

聯邦是有信息保護的,林敬也如今已經廣為人知,但普通信息渠道所能了解的不過是他曾經被某個軍二代脅迫,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成績,涉及到他後來那八年的具體經曆、究竟如何被頂替了身份、又是哪些人配合過伊狄爾特,這些都還在調查,蔚藍那些教官並不打算輕輕放過,那自然就會隱瞞很多信息,以免打草驚蛇。

林敬也那寒夜求生的八年絕不是伊狄爾特一人能辦到的,所以回聲會打著“聯邦不配”這種旗號企圖策反,但尋常人不該知道後麵的水到底多深,甚至,這個消息連時刻關注著聯邦的反叛軍都還不清楚,回聲怎麼就知道了?

Z:“軍部暫時有把林敬也當奇兵的想法,出訪夜羽的前半程,連夜鴞都以為他是個Beta花瓶。”

斐迪茨點頭:“明白,有我們係統之內的人,將林敬也的詳細資料傳給了回聲。”

秘書長安塞爾的表情活像在算計什麼人結果還失敗了,他說,“投反叛軍的我還能勉強理解,投回聲,是火鍋不好吃還是奶茶不好喝?”

其他人懶得理他,Z把另一個文檔傳過去:“雷恩他們搞死一個三級中樞,把數據資料傳到長城這邊,楊幔那個專稿防禦設施的團隊有點能耐,這是他們設計的武器雛形,用於切斷回聲中樞的轉移信號的。”

隻要能把回聲困在一個個體機械上,它也不過就是另一種形態的生物,毀了就是死了。

斐迪茨接受了資料:“這東西,我會找可靠的生產線秘密製造。”

“對了Z。”安塞爾忽然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給你資料,黎江讓我給你的。”

Z的指尖敲打著任銘環住他的手臂,在那鼓脹的肌肉上來回彈跳,逼得任銘不得不抬起另一隻手把長官的指尖摁住。

“來給我送資料的據說是黎江一學生。”安塞爾依然怪笑,“叫林淨然。”

斐迪茨上將不明所以,但總覺得這幾個人湊在一起準乾不出什麼陽間事兒,乾脆甩甩手走了。

任銘抱著Z往他自己辦公室走,路上Z正在翻資料,任銘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麼資料?安塞爾秘書長怎麼笑得那麼……”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欠打以外的任何形容詞。

“唔,雷恩的原始檔案。”Z回答。

任銘哦了一聲,然後又嘖了一聲。

他知道雷恩是個Omega。

任銘和雷恩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當初他在雷恩下轄的療養院養傷,那個浴血而歸的男人似乎心情奇差,他踹門進來的時候,任銘清晰地聞到了他血液裡的香味。

屬於Omega的甜味兒信息素!

當時病床上瘦弱的Beta男人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驚愕,就看見暴躁得連掩飾都懶的元帥幾步過來,扯起他的領子,眼中殺氣幾乎實質化,要在他身上刮下一層血肉。

“怎麼就是你這麼個玩意?”元帥的聲音嘶啞冷漠,他的體溫很高,似乎是因為高強度作戰與受傷失血,導致了Omega的身體進入高熱特殊時期,他和每個被迫發情的O一樣,情緒相當激烈,惡狠狠地把乾瘦的青年摜在床上。

“他被帶回反叛軍大營了。今早我收到那幫找死的東西發來的視頻。”一個沾著血的終端被丟過來,磕在任銘的嘴角,冰冷疼痛,但那雙蒙著一層血煞之氣的藍眼更加寒冷,“他快死了。如果他死了,你可以放心,我親手送你去陪他。”

床上的青年呆愣愣的,說:“他還沒死。”

白發元帥厭惡地把他丟開:“快了。”

任銘的衣襟上沾滿了血,元帥的血。

“他沒死。你去救他了。”

冷靜下來的元帥就站在他床前,看他的時候表情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左凜是我朋友,我當然會去救他。”

任銘知道這位元帥的性格,他散漫自由慣了,會認認真真說出朋友這兩個字,那足以證明他們是生死之交。

“結果他就為了你這麼個在床上癱了一個月還隻知道做噩夢哭的東西,自絕生路?”

任銘當然沒有哭過,但雷恩就是看他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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