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德爾塞公爵,我的中文名字是木非言。”
四米的社交距離對常人來說有些遠了,但是對木非言來說卻還不夠遠。看著秦青略顯失落和尷尬的表情,他竟有些不適。
但拉近距離的機會已經錯過了,隻能先這樣相處著……
“剛才那些女孩是你朋友嗎?”不知道為什麼,木非言很在意這件事。
“不,她們找我問路。”秦青搖搖頭。
木非言這才露出一點笑容,說道:“我們去逛逛?”
“好啊。”秦青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疏離。
二人漫無目的地閒逛。木非言每走一段路便要看秦青一眼,心裡胡亂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如果秦青一開始就用他自己的照片騙錢,彆說十五萬,我給他一百五十萬都可以。想到這裡,木非言看了秦青一眼,很快在心裡否定:不,我可以給他一千五百萬。
走過一段路,他又看了秦青一眼。
秦青抬眸看他,故作神秘地低語:“我是不是很好看?”話音剛落,一抹清清豔豔的笑容就綻放在他微紅的薄唇邊。
木非言爽朗地笑了,心裡再度否定:其實我可以給他一億五千萬。
當木非言在心裡層層加碼時,秦青已帶著他走進了一家珠寶店。
這是上輩子養成的購物習慣,這輩子即使變成窮光蛋也改不了。看見熱情迎上來的導購員,秦青尷尬了一瞬,轉身想走,木非言卻柔聲說道:“喜歡就進去看看吧。”
果然是詐騙犯,找我出來就是為了用美色吊著我,叫我給他花錢。
心裡輕蔑地想著,木非言卻暗暗摸了摸毛衣口袋裡的錢包。包裡有一張黑卡,可以把整個商場都買下來,倒也不是滿足不了這個貪婪的詐騙犯。
他安心了幾分,於是又道:“我覺得鑽石最襯你,先看看鑽石吧。”
秦青彎唇一笑,這才走進店裡。
二人被熱情的導購員領到鑽石區。
秦青一眼就看中了一條墜著一顆黃鑽的鉑金項鏈。
他伸出細細長長的指尖,隔著玻璃櫃台點中項鏈,溫聲道:“可以給我看看這條嗎?”
木非言原本站在三四米遠的地方,聽見這話便順勢走近了一些,彎腰去看那條項鏈。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秦青身上竟然沒有絲毫駁雜的氣味兒,反而溢著牛乳一般的醇,蜜糖似的甜,水果的甘以及冬雪秋霜的冷。各種溫度,各種調性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叫人神魂顛倒,如癡如醉的迷香。
木非言愣住了,原本刻意壓著的呼吸此時全部放開,渾然忘我地深嗅著。那迷離的濃香絲絲縷縷地從秦青漆黑的發裡散出來,浸透了木非言的身體和大腦,讓他眩暈。
秦青接過導購員遞來的項鏈,讓那單獨的一顆梨形黃鑽吊墜懸在木非言深邃的眸邊。
“它和你的眼睛好配。”他小小聲地驚歎著,毫不掩飾自己對木非言俊美容顏的欣賞和喜歡。
木非言這才回過神來,飛快看了看黃鑽的克數和價位。那麼小一顆,才十五萬,換在平時他看都不會看。
但既然秦青喜歡,先給他一點甜頭嘗嘗也不是不行,之後再慢慢設局把他套住,反正那個計劃又不急於一時……
木非言拿出手機打開付款碼,動作乾脆極了。
秦青卻把項鏈還了回去,遺憾地歎息:“你的皮膚很白,眼睛染著一層清透的琥珀色,最適合戴黃鑽。以後等我有錢了,我一定把它買下來送你。”
說完這話,他仰頭看向木非言,漆黑眼眸裡全是赤誠的熱意。
明知道這隻是詐騙犯慣用的一種話術,目的是為了討好目標,蠱惑目標,繼而引誘目標一步一步為他花錢。但木非言還是被觸動了。
真會說話啊。如果連自己都招架不住,秦青什麼樣的金主拿不下?我是他的第幾個目標呢?
他對多少人說過這種甜蜜的話?剛見麵的驚喜笑容對多少人展露過?那個沒有完成的擁抱,又網住了多少人的心?
木非言越想眸色越冷,薄唇卻揚起一抹似乎很愉悅的弧度:“好啊,那我就等著你給我買了。”
他沒把這句話當真,秦青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二人離開珠寶店,走進一家服裝店。店裡的男裝價格都很昂貴,最便宜的領帶也要數千元一條。
秦青似乎慢慢找到了購物的樂趣,不斷挑選出衣服和褲子遞給木非言。木非言試穿之後驚愕地發現,秦青的眼光竟然很準,挑出來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最適合自己的。
“長得英俊穿什麼都好看。”秦青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雙手托著腮,笑盈盈地說道。
996蹲坐在茶幾上,用爪子扒拉水晶盤裡的糖果。嗅到樓上餐飲店飄來的香味,它吸溜一下口水,飛快跑出店門。
木非言從試衣間裡出來,對著鏡子整理領口,導購員走過去想幫他,卻被他擰著眉頭厭惡地避開。
秦青眸色閃了閃,立刻起身說道:“我來吧。”
木非言回頭看去,厭惡的表情並沒有消減多少。他手上戴著的那雙極薄極透明的塑膠手套,早就被秦青發現了。
秦青向導購要了一雙純白的棉質手套戴上,禮貌地問:“這樣可以嗎?”
木非言這才點點頭,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然而,當秦青帶著那股迷離的濃香走近,把略熱的指尖觸上他最致命的咽喉時,奇跡般的,木非言竟絲毫也不覺得抗拒。不斷加深的呼吸甚至喜歡上了這種近在咫尺的距離。
因為秦青的存在,全世界都仿佛變得潔淨了。
木非言垂著清透的眸子,用不可思議的目光審視秦青。
秦青認真整理領口,末了又從導購手中接過一根蟒皮腰帶,小心地,儘量減少碰觸地從腰袢裡穿過。
他細長的指尖時不時碰著木非言的腰,淺白透粉的指甲蓋比珍珠紐扣還要瑩潤可愛,低垂的眸子裡盈滿專注和認真,扣緊腰帶的動作仔仔細細,小心翼翼。
木非言更為清晰地意識到,隻要秦青願意,他可以輕易地討好甚至蠱惑任何一個人。沒有人能抵禦他的溫柔照拂,就像浮遊在空氣裡的微塵無法抵禦颶風的席卷。
他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成功的詐騙犯。
木非言一邊思忖一邊露出冰冷的笑容。
怎麼辦呢,他偏偏不想讓秦青再去騙彆人。
於是他退後幾步,指了指整個店麵,用誘惑的語氣說道:“我已經買了很多衣服了,你去挑一套吧,我送給你。不用在意價格,就選你喜歡的。”
“不用了。”秦青搖頭拒絕。
“去挑吧。我真的很想送你一份禮物。”木非言語氣越發懇切地說道。
秦青環顧門店,目光忽然凝了凝。
“那我挑兩套好嗎?”他仰起頭,滿懷期待地問。
一套嫌少,要兩套?真是貪心啊……
木非言一邊在心裡輕蔑地暗忖,一邊爽快地點頭:“當然可以。”
“一套我穿,一套你穿。”
秦青走向一排貨架,取下兩套衣服,都是黑白條紋的毛衣配純黑的褲子,隻是毛衣正麵的圖案是互補的,穿著它們站在一起就能拚成一朵素描的玫瑰花。
導購員眨了眨眼,戲謔地說道:“這是情侶裝,很適合你們哦。”她誤會了兩人的關係。
木非言愣住了,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不翼而飛,變作了不斷回蕩的,曖昧又滾燙的“情侶”二字。
原來這又是秦青的一種招數。因為知道自己喜歡男人,所以他故意這麼做。挑兩套情侶裝,不用表白就已經在默默地訴說著喜歡,然後一擊即中地讓自己淪陷!
木非言神思不屬地想著,喉結微微滾動,渴得要命,也癢得要命。
“好看嗎?”秦青舉起兩套衣服。
“好看。”木非言在微笑回答,靈魂卻仿佛站在上空,漠然地旁觀著這個迷失了神智的自己。
“那你進去試一試吧。”秦青把尺碼更大的那套衣服遞過去。彆的試衣間裡都有人,他隻能坐在外麵等。
木非言頭腦昏沉地進了試衣間。
秦青拿出手機翻看,意外地發現了一條轉賬信息。雲思羽竟隻花了短短一天時間就把那三十萬還上了。他還刻意解釋了一番,說自己賣了一幅油畫,買家十分欣賞他的畫技,準備為他辦畫展,到時候他就能把剩下的幾百萬還清了。
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區彆。主角無論遇到多大困難都會有貴人相助,而配角隻能獨自掙紮,碾落成泥。
秦青掩住薄唇,不知是譏諷還是無奈地笑了笑。
恰在此時,996叼著一個糯米粽子,像小旋風一般刮進來。
咕咚一聲把粽子囫圇吞下去,它快速說道:“主角受和攻三在對麵看見你們了,他們過來了!”
“攻三?”秦青挑高眉梢,意識到這是一條重要信息。
下一秒,一高一矮,一壯碩一清瘦的兩個年輕男子走進了店麵。二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秦青,矮的那個目中帶著一絲敵意,高的那個滿臉都是鄙夷。
“雲思羽不認識我?”秦青興味地笑了。
“你用的是你自己的臉,他當然不認識。再說了,他最後一次見到原主的時候,原主剛破產沒多久,還是個大胖子。都三年了,又瘦了這麼多,哪還認得。”
996努力幫雲思羽找借口。
秦青彎了彎唇,並未反駁。
這時,身材高壯的那個男子竟偷走了木非言放在毛衣口袋裡的錢包和手機,然後拉著雲思羽快速離開。
完全沒想到主角會偷東西的秦青愣了半晌才起身去追,卻聽見二人出了店門開始對話。
雲思羽:“你為什麼要偷木非言的錢包和手機?”
“我是在幫他!剛才那個男的在網上騙了木非言很多錢,木非言今天特意把他釣出來,帶他去奢侈品店買東西,等到結賬的時候就對騙子說他錢包和手機被偷了,讓騙子幫忙付款,改天加倍還。詐騙犯都喜歡放長線釣大魚,肯定會付賬,然後等著木非言加倍還錢。木非言才不會給他錢呢!木非言隻會坑死他!這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計劃。我偷拿了木非言的錢包和手機是怕那個騙子戳穿他。”
“原來是這樣。那個騙子長得真漂亮,我還以為他們是情侶。”雲思羽大鬆了一口氣。
“木非言怎麼可能喜歡那種垃圾。我覺得他長得很一般,還不如你可愛。”
“閆哥你彆說了,我臉都紅了。”
二人打打鬨鬨,嘻嘻哈哈地走遠了,秦青則站在店門口,神色莫測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996抱著一瓶礦泉水坐在茶幾上猛灌,笑聲裡滿是得意:“我還以為攻二也會像攻一那樣對你一見鐘情,沒想到他還是遵照劇本耍著你玩兒!樂死我了!我就喜歡看你翻車!”
“攻一、攻二、攻三?”秦青慢慢走回門店,徐徐說道:“所以攻一是葉戎崢,攻二是木非言,攻三是剛才那個大個子。他們三人都會愛上雲思羽,因為雲思羽最純潔,最善良,最可愛?”
漆黑的眸子裡翻湧著冷而沉的黑霧,讓秦青溫柔的臉也隨之罩上寒霜。
他緩緩走向沙發,伸出手,把那套自己精心挑選的情侶裝,厭倦地拂到一旁。
其實,他早就察覺出了木非言偶爾投來的嘲弄目光,可是私心裡,他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