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思羽的右手毀掉了,隨之毀掉的還有他的職業生涯。
資本以最快的速度拋棄了他,這位冉冉上升的新星隻在短短數周內就變成了“查無此人”。
所幸D大對他的遭遇表示了極大的關切與同情,答應讓他順利畢業。隻要拿到□□,就算不能畫畫,他也可以從事室內設計、廣告設計等工作。
曾經風光無比的雲思羽如今灰溜溜地回了學校。由於右手打了石膏,生活很不方便,閆波行就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宿舍。
同宿舍的葉戎崢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木非言參加了一檔明星選秀節目,近期也不在校,所以閆波行沒有向二人打過招呼。
“這樣真的可以嗎?”
右手打著石膏的雲思羽拘謹地站在門口,憔悴的麵容布滿惶恐之色。
踏進宿舍之前,他從一位相熟的同學口中得知,那天自己來探望閆波行的時候不小心碰了木非言的吉他,等他走了,木非言就把那把吉他踩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由於那把吉他的價格十分昂貴,不少愛好音樂的同學都跑去翻找,想看看能不能把吉他修好。
翻找的人多了,這事也就傳揚了出去。如今誰不知道木非言討厭雲思羽討厭到連他碰過的東西都必須扔掉?
葉戎崢也非常厭惡雲思羽,對他那群家世顯赫的朋友們下了死命令,說是誰敢買雲思羽的畫,誰就不是他的兄弟。這件事私底下也傳得特彆凶。
很多人都好奇雲思羽到底有什麼能耐,竟然能同時得罪兩位大佬。
看見閆波行抱著被褥枕頭,打算讓雲思羽搬進宿舍,故而才有人跑到雲思羽麵前問上一句。
“雖然我知道他喜歡秦青。但我沒想到,他竟然從一開始就討厭我。為什麼啊?”雲思羽魂不守舍地呢喃著。
他口裡的“他”指的是誰,閆波行非常清楚。
心裡酸酸脹脹的,苦悶得厲害,但閆波行卻沒有戳穿木非言冷酷無情的真麵目,而是打開電腦,找出《明日之星》的第一集視頻,點開了給雲思羽看。
“他對所有人都是那個樣子,並不是針對你。你看。”閆波行把電腦屏幕轉向雲思羽。
雲思羽定睛看去.
《明日之星》是一檔選秀綜藝,從101位男孩之中挑選出最優秀的九人,組成一個男團出道。而此刻,木非言正在參加這檔節目的錄製。
他走進宿舍,打開一個個昂貴的行李箱,把自己的電吉他、貝斯、薩克斯等樂器一一擺放在樂器架上。
然後他拿出幾張紙,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本人有潔癖,請勿觸碰本人的樂器,謝謝。】
他把這些紙一一貼在自己的樂器上,完了麵向早已坐在宿舍內的幾個年輕男孩,慎重地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他不曾像對待雲思羽那般,用傲慢的態度戲耍宿舍裡的人。不是因為這裡有攝像頭,而是因為秦青有可能通過網絡看見他的一舉一動。
他說過,為了秦青,他要學會平等與尊重。雖然剛開始還不習慣,但他會慢慢改變。
他長得極其俊美,深眸高鼻,鬢若刀裁,往那兒一站,氣場十足強大。沒有人懷疑他的潔癖是一種作秀,像他這樣的人似乎生來就應該高高在上。
同寢室的練習生很快就習慣了木非言的冷傲和疏離。但是也有人對他極其看不順眼。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練習生似乎有些後台,趁木非言不在,竟然嬉笑著取下他的樂器,隨意地撥弄。
這些樂器都很昂貴,被黃毛抱在懷裡的古典吉他售價高達幾十萬。
木非言恰好從外麵回來,看見這一幕,臉色沉了沉。黃毛完全不把他的臭臉當回事,還在那兒彈奏,把琴弦撩得噌噌作響,儼然是在炫技。
炫完了,他抬起頭看向木非言,嬉皮笑臉地說道:“這把古典吉他音色真好,借我玩幾天?”
當著七八台攝像機的麵,木非言沉默地站了很久。他俊美的臉龐籠罩在一片鬱鬱的暗色中,那陡然蕩開的森寒氣場叫所有嬉笑打鬨中的練習生都安靜了下來。
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僅僅隻是眯了眯銳利的眼眸,就能令人心生畏懼。
“所有練習生之中,我最厭惡的就是你,知道為什麼嗎?”木非言看著黃毛平靜地說道。
黃毛臉色一黑,立刻就仰著下巴站起來,擺出一副鬥雞開戰的架勢。
木非言非但沒退避,反而上前幾步,冷冷地睨視黃毛。他的身高足有一百九十多公分,而黃毛僅僅一米七出頭,即便踩著增高鞋墊,與木非言站在一起對比也相當慘烈。
木非言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琥珀色眼眸裡溢出濃到極致的惡意。
黃毛臉色微僵,雙腿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挪,竟是有些害怕。
木非言也退後了幾步,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用極厭惡的語氣說道:“因為你無時無刻不在散發惡臭。化糞池的味道你聞過嗎?你的靈魂比化糞池還臭。”
黃毛長相不差,後台也硬,還沒出道就已經擁有了許多粉絲,所以他的傲氣一點兒也不比木非言少。
這些話當著攝像頭的麵說出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他氣得鼻孔都擴張了,呼哧呼哧地喘了一會兒,然後就捏著拳頭衝了上去。
所幸攝製組的工作人員立刻將他拉住,告訴他若是在宿舍裡打架會被馬上開除,他這才不甘不願地罷了手。
其餘練習生全都圍攏過去,好言好語地勸他彆生氣,又讓木非言趕緊過來道個歉。
木非言理也不理,撿起被黃毛扔在地上的吉他,對著地板狠砸了幾下,然後走到外麵,把破破爛爛的吉他扔進了巨大的垃圾桶。
一台攝像機緊緊跟著他拍攝,放大他森寒的臉。
他本就長得極致俊美,展露出如此濃烈的邪氣與酷戾時,那模樣竟然像深淵裡的惡魔,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電腦屏幕上劃過一串密密麻麻的彈幕,全都是躁動難耐的粉絲發出的癡狂呐喊。
[哥哥好帥啊!]
[哥哥殺我!]
[哥哥好凶!但是我好喜歡!]
[哥哥超市我!]
諸如此類毫無原則的喜歡,入眼滿屏皆是。
砸壞了昂貴的古典吉他,木非言順著長廊慢慢地走。一扇扇窗戶掠過身側,向他投來一束束光,許多塵埃在這些光束裡飛舞,宛如夏夜流螢與冬夜星火。
木非言看著這些閃著光的塵埃,酷戾的臉龐不知為何竟顯露出悲哀的神色。
然後,他看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台攝像機,深邃的眼眸裡淺淺地閃著一層水光。
是哭了嗎?終究還是委屈了吧?畢竟他已經寫明了自己有潔癖,彆人還故意去拿他的樂器。這就是霸淩吧!
粉絲們正心疼,卻聽見他用沙啞的嗓音發出了真切的懺悔:“對不起,我好像還是沒學會你想要的尊重和寬容。”
他靜靜地凝望著攝像機,仿佛經由這小小的玻璃框,看見了自己最渴望見到的那個人。
“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他眨了眨眼,瞳孔裡的水光便在這一刻破碎了。
彈幕上原本還有人譴責他的過激行為,看見這破碎的淚光,便都安靜下來。又過了幾秒,彈幕上掀起了一陣表白和安慰的狂潮。當一個看似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男人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態時,縱然再冰冷堅硬的心也會跟著融化。
誰不想抱住他,摸摸他哀傷的臉,親親他淚濕的眸?
觀眾們一波一波地湧進來,然後便被這個男人魔鬼般的魅力一網打儘。
閆波行指著電腦屏幕裡的木非言說道:“你看,他去哪兒都是這副吊樣,不單單針對你。”
雲思羽搖搖頭,臉色蒼白如紙。
觀眾都說木非言是在向他的粉絲們道歉,但雲思羽知道並不是。木非言不在乎任何人,除了秦青。他在向秦青道歉。
那天在警察局外麵的街道上,秦青就曾說過,他要木非言學會平等和尊重,理解與寬容。那些話,木非言聽進去了。那麼狂傲不羈的一個人,竟然真的為了秦青一點一點地改變著自己。
雲思羽捂住嘴,眼眶慢慢湧上酸脹的熱意。
他喜歡木非言,直到現在還喜歡。他總覺得木非言也應該喜歡自己,而不是秦青。
不應該的!命運不是這樣安排的!
木非言極為篤定地思忖著,卻又找不出這份自信來源於哪裡。
胡思亂想中,節目播放到了公演部分。因為木非言的不合群,為了整蠱他亦或是殺殺他的銳氣,節目組把他安排在第一個出場。
第一場公演是solo,這樣方便展現每一位選手的實力。
木非言背著一把低音貝斯走上台,站在了唯一亮起的一盞聚光燈下。
他仿佛生來就是叫人仰望的,聚光燈再亮,都亮不過他俊美無雙的容顏。他隨意地調了調話筒的高度,抱住貝斯慵慵懶懶地撥弄。
一首雷鬼風的英文歌曲,名字叫做《I'drather》。最初的旋律緩慢而跳躍,像是在海邊吹著腥風慢慢地走,有些倦,有些懶。到了後麵,急促的鼓點開始敲擊每一個人的心。
“……ifyoudon'tloveme,I'drathertodie,neverhaveachoice,I'drathertodie……”
如果你不愛我,我寧願死,從來沒有選擇,我寧願死……
多俗的一句歌詞啊,卻被木非言用儘全力從咽喉裡、從胸腔內、從靈魂之中,歇斯底裡不顧一切地呐喊出來,帶著絕望與掙紮,帶著不顧世俗的勇敢。
光影在他背後亂舞,明暗在他周身交替,無數射燈帶著璀璨光輝在高潮部分集中灑落他頭頂,又因最後一句歌詞的猛然收束而全部熄滅。
整個舞台都在變暗,吞沒了木非言的身影,仿佛他的生命也跟著黑暗一起寂滅。
燈光重新亮起,木非言微微抬頭,露出的竟是一雙微紅的,閃爍著淚光的眼眸。
他哭了,在黑暗之中。
他哭了,不知是為了這首歌,還是不曾愛過他的那個人。
雲思羽知道,是為了那個人。
為了秦青。
滿屏都是粉絲的尖叫與癡狂。熱汗淋漓的木非言,渴求著被愛的木非言,這麼冷酷又這麼脆弱的木非言,真的擁有令人瘋狂的魔力。
薄薄的黑色襯衫被汗水打濕,貼合在他精悍而又富有力量的軀體上。他還在喘息,呼哧呼哧的聲音聽上去性感極了,粘著汗珠的濡濕睫毛微微低垂,深邃的眸子看向了佩戴在胸前的黃鑽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