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和妮娜漠然立在人潮之中,靜靜等待木非言的出場。
又過了十幾分鐘,木非言終於登台了。他抱著一把吉他,獨自一人站在聚光燈下。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唯有他被照亮。
他努力看向舞台下方,卻什麼都看不見。
許多塵埃在光束中飛舞、旋轉、漂浮,亮閃閃的像一顆顆星辰。這讓他想到了那一天的秦青。
秦青捧著許多塵埃告訴他,如果想被愛,自身就要有光。他在阻止他的墮落,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於是木非言就懷戀地笑了。
他微微眯起溫柔多情的眼眸,對著話筒輕聲問道:“你在嗎?”
“我在!”台下萬千粉絲齊齊高呼呐喊,然後才遲鈍地意識到,或許這句話問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秦青。
台上的木非言誰都不在乎,隻在乎秦青。
他不為誰表演,隻為秦青。
秦青舉起手揮舞,笑著低語:“我在。”
這微弱的聲音淹沒在嘈雜激昂的浪潮中,遠在台上的木非言本該聽不見。站在光束之中的他也本該看不見。
然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木非言忽然轉過頭,精準地看向了秦青所在的方位,然後微微闔眼,仿佛在聆聽秦青的回答。片刻後,他心滿意足地笑了,深邃眼眸裡亮起璀璨的光。
尋找秦青不需要用眷戀的目光,隻需要用虔誠的靈魂。
妮娜呆呆地看著台上的兒子,不敢置信地問:“他聽見你了?隔著那麼遠?”
秦青“嗯”了一聲,鼻腔裡帶著些微的悶與顫。那種來自於靈魂的牽引,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也感覺到了。
表演還未開始,眼眸已經濡濕。這是一種無法克製的感動,穿梭了時空,改換了世界,也無法消弭的感動。
秦青舉起手揮了揮。
人潮在他周身洶湧,無數根熒光棒,無數塊燈牌,在他頭頂晃動。他的手空空如也,隱藏在昏暗裡,本不該被任何人注意到。
站在台上的木非言卻在同一時刻舉起手,衝光影浮動,卻又什麼都看不清的台下揮了揮。他臉上的笑容比之前更為深刻,也更為愉悅。
他感受到了最特彆的那一束目光。
秦青拉下臉上的口罩,遙望著木非言微笑。那些誤解,那些氣惱,那些疲憊和倦怠,都在這樣的回應中消失了。
“有的我還沒蘇醒,請你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好嗎?”
“好,我有無儘的時間可以給你們。”
早已承諾過的,要給你很多很多時間。秦青抬起濡濕的眼眸,靜靜凝望著光束裡的木非言,手臂揮了又揮。
妮娜站在一旁偷偷觀察他閃著淚光的雙瞳和隱忍愛戀的神情,冷硬的心不知為何竟然軟了軟。
兒子愛上如此可愛的年輕人,真的很讓她為難啊。想要把他們無情拆散,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木非言看著秦青所在的方向,一邊調整吉他的琴弦,一邊柔聲說道:“這首歌叫《寶貝》,是我自己寫的,送給我的寶貝。”
台下的粉絲發出了興奮的尖叫。雖然很清楚偶像口中的寶貝是那個海王秦青,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意淫一下。
“那個秦青到底有什麼魔力?是不是會下蠱啊?”
在一名粉絲的抱怨中,木非言輕輕撥響了吉他。與第一次公演的瘋狂肆意不同,這一次他隻是站在舞台的最中心,安安靜靜地唱著一首節奏舒緩的歌。
他的眼睛始終看向東側舞台,就仿佛那裡的某一處真的藏著他的寶貝。
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裹著柔情萬種,在光束裡嫋嫋地飄,在黑暗中悄悄地探。
他在尋找他的寶貝,用他的目光,用他的聲音,用他的愛意。
他終於低頭看向手中撥弄的吉他,繾綣地唱出一句:“……寶貝,你衝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就醉。”
然後他抬頭,再度看向東側舞台的某一處,果真露出了沉醉的笑容。
這纏綿悱惻的聲音,這溫柔蝕骨的眼神,逼瘋了台下所有觀眾。大家捧著臉,一起仰望舞台,一起發出激動的呐喊。
哪怕是如此舒緩的一首情歌,也讓整個舞台燃燒起來。
誰不想被這樣的木非言溫柔又深情地喚著?誰不想被他專注的目光一直一直看著?誰不想成為他珍藏於心的寶貝?
冷傲孤僻的他叫人迷戀,溫柔多情的他更叫人癡狂。
“秦青到底是誰啊!他有什麼資格當木非言的寶貝!”一個粉絲一邊揮舞熒光棒一邊嫉妒地哭喊。
攝像機似乎感應到了大家的拷問,於是在東側舞台裡尋找。
忽然,一張臉龐顯現於木非言身後的大屏幕上,肌膚瑩白如雪,放射著微光,一雙漆黑的眸子水潤潤濕漉漉的,仿佛盛滿了柔波蕩漾的星河。沒有人能從這星河裡逃脫,除非他完全不懂得欣賞人間至美。
發現自己的身影被投射出來,這雙美不勝收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一些,像是有些慌亂,但僅僅隻是一秒,它們就溢出了濃濃的笑意,微紅的薄唇也跟著勾出了醉人的弧度。
“……寶貝,你衝我微微一笑,我的心就醉。”
正如歌詞裡唱得那般,這樣溫柔甜蜜的微笑如何不叫人沉醉?
他是秦青嗎?是吧?除了他還能有誰?
隻有這樣一張清豔絕倫的臉才配得上那樣的癡狂。剛才還興奮尖叫,激動呐喊的粉絲們,這會兒全都安靜下來。熒光棒不揮了,燈牌不晃了,時間仿佛因為這個人而短暫地停滯。
攝像師也忘了移開鏡頭,就那麼專注地,長久地拍攝著這張俊美無雙的臉。
木非言剛好唱完最後一句,撥弄琴弦的手垂落下來。察覺到現場詭異的安靜,他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看向大屏幕。
想念了許久的秦青就在上麵,正在衝他微笑,眸子裡閃爍著暖暖的光。
於是木非言也跟著笑了,表情那麼滿足,目光那麼癡纏。
攝像師把木非言的臉也投放在大屏幕上,與秦青的臉並在一處。時空交替中,兩人的目光輕輕碰觸,明明沒有對視,卻仿佛眼裡全然隻有彼此。
木非言連忙轉過頭,看向東側舞台。聚光燈還打在他身上,周圍全是一片朦朧的光點與陰影。
他什麼都沒看見,卻又仿佛看見了最在意的那個人。
他低沉地笑了笑,柔柔眷眷地喚道:“寶貝,你來了。”
大屏幕上那張絕美的臉便在此刻綻放。他真的是秦青!他在回應這溫柔到骨子裡的呼喚。
原來秦青是一個男人!原來木非言竟然是同性戀!這樣的念頭根本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感,隻會讓大家一瞬間清醒過來,然後發出更加激昂的尖叫。
秦青竟然長這樣!那麼一切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看著他令人神魂顛倒的臉龐,迎上他深邃柔靜的目光,與他迷人的笑容對撞,誰的腦子不迷糊?誰的心智不昏聵?
難怪木非言舔得那麼厲害!他要是不舔,這樣的美人哪有他的份兒!他還想當人家池塘裡的魚,那麼小一個池塘有他的位置嗎?
粉絲們捂著臉不斷尖叫。
無需才藝,不用公演,隻這張臉,秦青就可以出道了!
“天呐天呐,秦青要是對我笑一笑,我死了也願意啊!”不知誰高喊了一聲,令舞台上的木非言皺起眉頭。
他瞥向躲在幕布後的總導演,總導演立刻拿起對講機,讓攝影師不要再拍攝秦青的臉。許多保鏢擠入台下,把秦青和妮娜圍在中間,慢慢送到二樓的貴賓室。
確定秦青安全了,木非言才眯眼看向台下的觀眾,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我會站在這裡表演是因為我最愛的那個人對我說,他的眼睛隻能看見星星。為了讓他看見,我必須身披星輝光芒萬丈。”
台下的觀眾大聲鼓勵他,讓他一定要加油。
所有人都理解了木非言的偏執。為了這麼一個人奮鬥,似乎多累多苦都沒關係。
然而木非言卻搖搖頭,釋然地笑了:“我決定退賽了,這是我最後一場演出。”
什麼?台下的觀眾發出一陣騷亂。
包廂裡的秦青和妮娜愣住了,完全搞不懂這是什麼狀況。
996直接慘叫了一聲,從沙發上滾落。
“為什麼?”秦青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呢喃。
木非言抬起頭,看向二樓最中間的那個包廂。無論秦青在哪裡,他的目光總會追隨過去。
“為了守護我的夢想,他放棄了足以改變他一生的重大機遇。於是我問自己,為什麼我一定要讓他看見?為什麼我不可以為他甘願做一粒塵埃?塵埃落地之後會變成泥土,泥土可以做什麼?”
木非言極為認真地詢問。
台下一片靜默,然後就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回答。
木非言仰頭看著二樓的秦青,緩慢地說道:“泥土可以養出一朵花,而星光不會。這樣來看,當一粒塵埃是不是比當一顆星星更有意義?所以對不起了各位,我要退出了。為了守護最愛的人,不被他看見也沒關係,變成塵埃也無所謂。隻要對他有用,怎樣都可以。”
說到這裡,他滿足地笑了,徐徐地歎息道:“再見了各位,我要回去養花了。”
秦青愣愣地聽著,雙手貼在玻璃窗上,掌心已是一片滾燙。為了他,木非言竟然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自由和夢想。
996的大餅臉也貼在了玻璃窗上,淒厲慘嚎:“不,不可以!劇情不能再崩了!秦青你這個攪屎棍,你還我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