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伸出手,衝張鳴豎了一個中指,張鳴卻沒有任何反應。他一直低著頭看手機。
隔著玻璃窗看見這一幕,段柏馬上給秦青發了一條短信:【三分鐘之後給我打一個電話。】
秦青也沒問為什麼,回了一個OK的手勢。
與此同時,秦青收到了張鳴發來的一條短信:【秦青,我喜歡你,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秦青鎖上屏幕,隻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張鳴緊緊握著手機,滿身疲憊地走進餐廳,四下裡看了看,然後踱步到窗邊,在段柏對麵坐下。
段柏舉起手招呼侍者。
侍者拿來一份菜單。
“你點吧。”段柏把菜單遞給張鳴。
張鳴沒有拒絕,接過來心不在焉地翻看,眼角餘光一直關注著擺放在桌上的手機。隻要屏幕一亮,他立刻就會定睛去看,時時刻刻盼望著秦青的回複。
就在這時,段柏的手機響了,他立刻接通,按了免提,用油乎乎的聲音喊道:“喂,寶貝,打電話找我乾什麼?想我了嗎?”
秦青:“……”
寶貝這個稱呼是什麼時候開始啟用的?身為當事人,自己為什麼不知道?隻是一個轉念,秦青就明白了,於是直接問道:“張鳴跟你在一起嗎?”
段柏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張鳴。
張鳴翻菜單的手已經僵住,微微泛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瞳仁裡壓抑著令人心驚膽寒的恨意。
段柏得意地笑了笑,大聲說道:“是啊老婆,我跟張鳴在黑曼巴吃飯。”
老婆?秦青的眉頭皺得很緊,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這些肉麻的稱呼都是什麼鬼!
“是幼稚鬼。”坐在一旁的996忍不住吐槽。
秦青扶額,悶悶地笑了兩聲,然後才道:“那你和他說清楚,早點回來。”
“好的,老公馬上就回來。”段柏衝手機屏幕樂嗬嗬地笑了笑,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寶貝、老婆、老公,他花式換著稱呼,唯恐旁人不知道自己和秦青的關係。
侍者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他完全沒當一回事。張鳴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淩遲,他卻覺得非常舒爽。
媽的,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
“這裡可以抽煙嗎?”段柏把煙叼進嘴裡,用勝利者的姿態拿出打火機。
“不可以先生。”侍者搖頭。
“那他們抽的是什麼?”段柏指了指旁邊一桌吞雲吐霧的客人。
“他們抽的是雪茄,在我們店裡買的。”
段柏:“……哦,那我也買一根,今天是個好日子,抽根雪茄慶祝慶祝。”
侍者彎腰應諾,然後轉身去拿雪茄。
張鳴放下菜單,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用異常沙啞的嗓音問道:“你和秦青在一起了?”
“是啊,昨天晚上在一起的。你不知道吧,秦青從十歲開始就暗戀我了。”段柏用夾著香煙的手指捋了捋鬢角的頭發,表情又得意又囂張。
“那天在天堂島上——”
張鳴試圖挑撥,卻被段柏馬上打斷:“那天在島上,跟他接吻的人是我。他想吻的人也是我。沒你什麼事。”
張鳴一時啞然,漲紅的臉慢慢褪去血色,變得蒼白無比。他所有的美夢,都在此刻被段柏一一打碎。
然而更殘酷的事實還在後麵。
“秦青調查過你。”
“什麼!”張鳴猛然抬頭。
“因為他暗戀我,所以他敵視你。你跟我出櫃之後,他就開始查你了。你不要怪他,他也是太在乎我了才會這樣做。他怕我被你欺騙感情。”段柏給張鳴衝了一杯香味濃鬱的綠茶。
張鳴開始粗喘,像一頭負傷的野獸。
秦青查到了什麼?自己隱藏在麵具之後最為不堪的一切,他都知道了嗎?
“他什麼都知道了,包括你和張海強的關係。”段柏又是一記重拳揮過來。
張鳴僅存的一絲僥幸便在此刻破碎了。
粗重的喘息變成了自嘲的苦笑。
“哈~秦青竟然什麼都知道。可是剛開始,他對我真的很好,沒有一點點討厭我的樣子。”張鳴呢喃自語,眼睛裡一會兒湧現淚光,一會兒浮出笑意。
“你如果什麼都不做,他當然不會討厭你。你想想他對你態度惡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段柏雙手環胸,睨視著張鳴。他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可笑。昨天晚上做了那種事,他竟然還奢望秦青會喜歡他?
腦子有病吧?
張鳴開始回憶,努力搜集著有關於秦青的點點滴滴。如果不是自己做得太露骨,泄出了一絲惡意,秦青會一直對自己笑得很好看,一如當初他們在賽車場裡一起暢談,一起調侃。
原來隻要自己什麼都不做,就可以擁有那麼純粹快樂著的秦青。
張鳴用雙手撐著桌麵,發出了痛苦的低喘。
他搞砸了!他親手搞砸了一切!
“秦青還知道,昨天晚上你想殺我們。”段柏毫不留情地戳著張鳴的傷疤。
他一點兒也不可憐這個人。張鳴的身世的確很不幸,但他最應該做的不是報仇,而是擺脫不幸去擁抱幸福。
當然,這話說的有點太輕描淡寫了,如果換成段柏去經曆那些悲慘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開心胸變得豁達。所以他沒有指責張鳴任何一句話。
他直截了當地說道:“那個張海強身上很不乾淨。我要是派人去查,肯定能找出一大把犯罪證據。你不想他下半輩子也去坐牢吧?”
張鳴立刻抬起頭,凶神惡煞地看向段柏。
“他隻是幫我演了幾場戲,彆的都沒做。你不要動他!所有責任我來承擔!”張鳴壓低嗓音急促說道。
“如果你不想他有事,你就帶著他離開華國。隻要以後你們永遠不出現在我和秦青麵前,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段柏平靜地說道。
張鳴閉了閉眼,似在掙紮,良久之後才慢慢說道:“我想跟秦青通一次電話。”
段柏皺緊眉頭。
張鳴立刻補充:“最後一次。”話落他緊緊閉上眼睛,疲憊至極地抹了抹臉。
段柏把事情編輯成短信,發給秦青,詢問秦青願不願意。等秦青回複了【可以】,他才把電話打過去。
免提開著,秦青溫和朗潤的聲音傳來:“喂,張鳴?”
“秦青!”張鳴馬上趴伏到桌麵,把頭湊近手機,聲音裡帶著激動的顫抖。
段柏拳頭硬了,真想對著這張湊近的臉狠狠打一拳。
“你剛才發短信,讓我給你一個機會,這就是我給你的機會。”秦青用極為平靜,也極為冷酷的語氣說道。
然而曾經的他卻是非常柔軟和溫暖的。他會湊在張鳴的耳邊,說一些調侃的話,自己樂得朗笑不止,眼睛裡仿佛落滿了星光。
真的好懷戀那時的秦青啊……
張鳴再次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如果放下仇恨,專心地經營人生和事業,或許在將來的某個分叉口,他會用最好的麵貌,和秦青不期而遇。秦青會對他莞爾一笑,溫柔地道一聲——你好,認識你很高興。
可是一切想象終究是假的。路已經走錯了就無法再重來。
“對不起秦青。”張鳴捂住臉,愧疚萬分地低語。
對著段柏,他沒有一絲抱歉,對著秦青,他卻滿心都是懺悔。
“帶上張海強離開吧,我不想和你變成仇人。複仇真的是很沒有意思的一件事。找個學校讀讀書,找份工作掙掙錢,不比現在好嗎?”秦青淡淡開口。
張鳴忽然低聲笑了,帶著釋然和輕鬆。
秦青說他不想和自己變成仇人。隻是這麼一句就夠了。不做仇人,不做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吧。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張鳴疲憊地歎息,沉重地說道:“好,我今天晚上就帶著海哥離開。段柏是個玩咖,私底下玩得很瘋,你跟他在一起要多一個心眼——”
段柏立馬掐斷了電話,指著張鳴的鼻子罵罵咧咧:“我艸你祖宗張鳴!我好心好意放你一馬,你他媽給我來這招!”
張鳴站起身,冷笑道:“段柏,我這都是跟你現學的。”
段柏二話不說,對著張鳴的臉就是狠狠一拳。張鳴鼻子流血了,卻沒有反擊,而是拔腿往外麵跑。
段柏一邊追一邊罵,“張鳴,你他媽有種彆走!跟我去地下停車場!老子今天非得狠狠揍你一頓不可!張鳴你彆跑啊,你他媽沒種是不是?”但張鳴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侍者也追出來,手裡舉著一根雪茄:“客人,你還抽雪茄嗎?客人?”
段柏悻悻地走回來,坐到原位,把手機遞給侍者:“我抽,你給我拍一段視頻。拍得帥一點,我要發給我老婆。他喜歡看我抽煙的樣子。”
侍者:“……”這是哪個diao絲跑高檔餐廳裝逼來了?他不怕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