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伯兮坐在保姆車裡,死死盯著站在餐廳門口的林吉臣。那個男人很高大,側臉映照在黃昏的落日裡,薄唇叼著一根雪茄,眯著眼慢慢地抽,又緩緩吐出霧氣,有一種灑脫不羈的魅力。
幾個保鏢警惕地看著四周,很快就發現了這輛停靠在路邊有些可疑的保姆車。
一個保鏢附在林吉臣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個男人便摘掉雪茄,掃視過來。
蔣伯兮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正臉,緊張的心瞬間鬆緩。
“艸,鬨了半天是個老男人!”他酸溜溜地低罵了一句。
歲月頗為眷顧林吉臣,卻還是在他眼角留下了一些風華侵蝕的痕跡。一雙藍色眼眸裡注入了淡泊世事的滄桑與洞悉人心的鋒利,顯得異常深邃。
他衝蔣伯兮的方向吐出一口煙霧。
經紀人額頭都冒冷汗了,連忙抱住蔣伯兮的胳膊,小聲說道:“你彆下去啊!咱們惹不起這人!人家也不老,才四十幾,正值壯年呢。”
蔣伯兮冷笑道:“四十幾?都能給秦青當爹了!”
經紀人:“……吃醋也要分場合啊蔣總!你看人家帶那麼多保鏢!”
“我沒有保鏢嗎?以前我下飛機,你給我安排的那些保鏢呢?把他們全都給我叫過來!”蔣伯兮拿出手機飛快翻查通訊錄。
“不是,你找這麼多人,你是想要跟林吉臣火拚嗎?關鍵是為什麼啊?林吉臣是秦青的男朋友,你是秦青什麼人?你頂多就算個青梅竹馬!網上的粉絲炒你們CP,你莫非就真的以為你倆在一起了?”
經紀人沒好氣地低語。
蔣伯兮愣了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迄今為止還是一個沒有名分的人,而林吉臣在秦青口裡卻有著那樣一個甜蜜的稱呼。
我的愛……秦青說,林吉臣是他的愛!
“艸你媽的!”蔣伯兮嫉恨難平地咒罵了一句,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就在這時,林吉臣朝保姆車走來,銳利的眼眸仿佛已經穿透車膜,看見了坐在裡麵的蔣伯兮。
蔣伯兮立刻放下窗戶,露出自己的臉。
兩個男人凶狠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激發出看不見的火星。濃烈的敵意即使不曾用語言表達,也已清晰地傳遞過去。
同樣的,對秦青懷抱著怎樣的感情,這兩雙深邃的眼眸也並沒有絲毫的遮掩。
恨一個人可以隱藏,但愛卻是藏不住的。
林吉臣勾著薄唇笑了笑,釋放出一絲漫不經心的挑釁。
蔣伯兮笑不出來,陰沉著臉拉開車門,跨步下去。他不會坐在車裡偷偷觀望,像個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經紀人拉了他兩把,沒拉住,自己也跟著跌出去,站穩之後慌忙鞠躬,衝林吉臣訕笑。
“你他媽趕緊把腰給老子直起來!老子的氣勢都被你帶沒了!”蔣伯兮咬牙切齒地低語一句。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想一腳把點頭哈腰地經紀人踹到天邊去。
林吉臣還在笑,嘴裡吐出一些薄煙。他高大的身影逆著夕陽,像一頭逐漸逼近的猛獸。
蔣伯兮也緩步走過去,完全沒有退縮。
就在這時,秦青捧著一個打包得非常漂亮的小蛋糕從餐廳裡走出來,溫柔地喚道:“吉爾先生,我好了。”
原來他在店裡給林吉臣準備禮物。
林吉臣和蔣伯兮雙雙停步,朝秦青看去。
看見蔣伯兮,秦青勾著唇角淺淺地笑了笑,揮了揮手。
蔣伯兮很想衝過去,拉住秦青質問林吉臣的身份,然後勒令秦青再也不許和這個老男人來往,更不許用那麼曖昧的稱呼形容對方。但他卻又十分清楚,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
他此刻隻能舉起手揮了揮,像個普通朋友。
“寶貝,我有話問你。”林吉臣的嗓音很低沉,帶著一些沙啞的磁性。
這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渾厚聲線,擁有催眠人心的魔力。
“好的吉爾先生。”秦青點點頭,主動走到林吉臣身邊。
林吉臣與蔣伯兮一樣高大,穿著挺括的黑風衣,立在夕陽中像一座堅毅的塔。秦青需要仰頭才能直視他的眼睛。
兩個人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一直拖到蔣伯兮的腳尖處。
蔣伯兮很想走近,卻再也無法走近。
因為秦青已轉過頭,笑著對他說再見。
蔣伯兮隻能站在原地,沒有靈魂一般扯開笑容,沉沉地說再見。
他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沿著街道漫步,下了河堤,坐在淩淩波光籠罩的一張長椅上,身體緊挨著身體。秦青拆開禮盒,雙手捧著小蛋糕遞給林吉臣。
林吉臣取出勺子挖了一小塊品嘗,露出愉悅的笑容。
幾個保鏢跟隨過去,遠遠地守著他們。
還有幾個保鏢留下,看管蔣伯兮。
蔣伯兮走到河堤邊,卻沒下到河岸,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但如果獨自離開,正在撕裂的心臟會在極致的痛苦中碎掉。
經紀人戰戰兢兢地跟在蔣伯兮身後,取出一包紙巾說道:“給你。”
“給我乾什麼?”蔣伯兮的嗓音異常沙啞。
“給你擦眼淚。你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滾一邊兒去,彆來煩我。”蔣伯兮眼眶有些紅,眸子裡的情緒焦躁又狂亂,像一頭瀕臨失控的野獸。
他摸了摸褲子口袋,煩躁地說道:“給我買一包煙去!”
“好嘞。你彆下去啊!人家談情說愛,你衝過去像什麼話!再說了,你也沒資格衝上去!”經紀人在蔣伯兮心上插了一刀,這才跑走了。
繞過幾個保鏢時,他還笑嘻嘻地喊了幾聲大哥。
蔣伯兮:“……”媽的真丟臉!以後出門一定要帶十七八個保鏢裝逼!
他雙手撐著欄杆,死死盯著坐在下麵的兩個人,不斷猜測他們的談話內容。
秦青雙手捧著小蛋糕,專注地看著進食中的林吉臣。
“吉爾先生,你好像又變瘦了。”他擔憂地低語。
林吉臣放下勺子,把蛋糕推回去,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對付那個女人?就像華國古語說的,把我當槍使?”
秦青縮回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裡。
吉爾先生吃過的東西,他完全不嫌棄。
看他這樣,林吉臣彌漫著冷意的眼眸不由變得柔軟。
但有些話,他還是要問清楚。
“你把那個男人盜竊筆記的視頻發給我,又讓我帶著你的筆記去做指紋鑒定。你變了秦青。以前的你可沒有這樣複雜的心機。更不會利用我做這些事。我以為我們之間可以很純粹。”
秦青沒有說話,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這塊蛋糕。
然後,他看著落滿夕陽的河麵,輕聲說道:“我把巧克力配方送給吉爾先生,是在那個男人動手之前。不過,我的確早已經知道君綠竹會來偷走我的筆記。”
他轉過頭,不閃不避地看著林吉臣,“其實我有很多辦法可以對付她。在她動手之前,我可以把配方隨便公布出去,它就失去了價值。喜歡配方的人隨便拿去用,對我來說好像也沒什麼損失。可是我忽然想到,這是我為吉爾先生精心準備了很久的禮物。”
他再次轉過頭,看向閃動著金光的水麵,淺淺地勾起唇角:“能夠擁有它的人,隻能是吉爾先生。與其讓彆人偷走它,我為什麼不能把它送回你身邊呢?它本來就屬於你。”
秦青眨了眨清澈的眼眸,笑著說道:“我知道,吉爾先生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的。”
林吉臣縱使有再大的怒火,再多的失望,都在這些話語裡消弭了。不,它們沒有消弭,而是轉變成了更為熾熱的一種情緒。
林吉臣低低地笑起來,緩緩說道:“不,我想要保護的隻是你而已。”
秦青眼眶一紅,眸子裡便泛出了淚光。
夕陽把這雙水潤的眸子映照得像寶石一般美麗。
林吉臣摘掉黑色的羊皮手套,用自己溫暖的手掌拍了拍秦青的腦袋,喟歎道:“來的時候我很生氣,可是現在我很開心。我好像總是拿你沒辦法。”
秦青轉過頭,似哭似笑地望著林吉臣,嗓音沙啞:“謝謝你吉爾先生。”
林吉臣搖搖頭,望向染紅了一片的河水。
“上一次你打電話問我為什麼要帶你下船,我說是因為你漂亮,你的語氣聽上去很失望。”他低聲說道。
秦青搖搖頭,聲音很輕:“沒有。”
“你的任何一點情緒變化,我都能聽得出來。不要對我撒謊。我再問你,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青不得不點頭,乖乖應諾:“嗯,有一點。”
林吉臣莞爾一笑,語氣溫柔:“掛掉電話之後,我很不安心。幫你對付那個女人隻是順帶,這次來,我主要是想告訴你,那天晚上的話隻是一個玩笑。”
秦青不由自主地看過去,眼眸裡閃著好奇的光芒。
“那時候,你端著一盤鮮嫩的牛柳走到我身邊來,漆黑的大眼睛怯怯地看著我,那副樣子真的很漂亮。”林吉臣回憶曾經,忍不住發出愉悅的低笑。
腦海中的畫麵已深刻到每一次回憶都仿佛發生在昨日。
秦青閃亮的眸子黯淡了一瞬,語氣帶著一點失望:“所以還是因為我漂亮。”
“不,漂亮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眼睛裡的情緒。你在擔心我,害怕我吃了生牛肉會胃疼。你想要勸我愛惜身體,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真的很可愛。讓我動容的是這份心意。”
林吉臣轉過頭,深深看著秦青,話語裡帶著寵溺:“好了,現在你滿意了嗎?”
秦青彎了彎眸,笑得比夕陽還要絢爛。
林吉臣發出了滿足的歎息:“看來你是滿意了。”
“嗯。”秦青點點頭,勾著唇角,顯得很開心。
林吉臣揉揉他的腦袋,心裡充斥著幸福和寧靜。他垂眸看著這個自己願意用生命去嗬護的人,嗓音沙啞:“那配方下麵的贈語,你能親口念給我聽嗎?”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