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白石背上的秦青斂去笑容,露出緊張的表情。他聽得出鄭橋鬆在生氣。
他立刻鬆開白石,跳下沙發,戰戰兢兢地走到辦公桌前。
“白石你出去,我有話單獨跟秦青聊。”鄭橋鬆下了逐客令。
“我已經簽了保密協議,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白石伸出手,把沙發靠背上的996撈進懷裡。
996被他有力的大手擼得差點窒息,想掙脫卻被壓得死死的。喵了個咪的,為什麼男二的氣場和命運之子一樣強?
“秦青,我想跟你聊聊你姑姑的事。”鄭橋鬆轉而看向秦青。
秦青臉色發白,立刻回過頭哀求:“白石,你先走吧。”
白石這次沒有異議,勾了勾薄唇,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就走。
鄭橋鬆把金絲眼鏡拂到一旁,煩躁不堪地扯了扯領帶。
白石對秦青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這顯然是一個危險的訊號。除了白石,還有誰能保護秦青的安全?那個變態不知道潛伏在什麼地方,誰的能力比白石更強,能保證秦青萬無一失?
鄭橋鬆思來想去,竟然找不到更好的人選。
他壓下心中的煩悶,眸色暗沉地看向秦青。
“誰給你資源,你就叫誰爸爸,我是這樣教你的嗎?你姑姑是這樣教你的嗎?你姑姑的在天之靈若是跟在你身邊,看見你這麼墮落,你覺得她會高興嗎?”
這段話,一字字一句句,全都擊中了秦青的要害。
他臉色發白地呆站了一會兒,然後便懊悔地濕了眼眶。
“我,我不要這個資源了。”他羞愧地低下頭。
鄭橋鬆依舊覺得心氣不順。
“你喜歡白石嗎?”鬼使神差地,他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喜歡啊。他人很好,還能保護我。”秦青點點頭。
因為996的預言,他認定了白石是自己的保護神。
鄭橋鬆心頭一梗,煩躁加劇。
“那你對我的喜歡又算什麼呢?是舍不得我為你提供的優渥生活嗎?纏著我,就能一直從我這裡得到資源?”
小孩子的喜歡是飄忽不定的。秦青雖然已經成年,可是他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太好,心性晚熟,跟個小孩子沒有兩樣。他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
鄭橋鬆不敢確定。
推開秦青,讓秦青學會獨立,在他看來是解決一切麻煩的最好辦法。
秦青猝然抬眸,眼瞳微顫地看著鄭橋鬆。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麼喜歡的人,竟然會這般揣測他的真心。
喜歡優渥的生活?為了得到資源?
秦青搖搖頭,眼眶紅了。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他勉強壓下想哭的衝動,慢慢說道:“我對你的喜歡隻是最簡單的那種喜歡。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的鼻子,喜歡你的嘴巴,喜歡你這個人,沒有彆的?”
秦青努力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鄭橋鬆。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打開,把那顆寫滿了喜歡的心取出來。
鄭橋鬆被這雙浸透了淚水的眸子攝取了心魂。一時之間,他竟然找不到語言來回應這份熾熱的告白。
他忽然感到了極度的懊悔,為了自己無端的揣測和質疑。站在他麵前快要哭出來的秦青像水晶一樣剔透,任何人都能把他一眼看穿。
他濡濕的眸子裡,微顫的嘴唇邊,以及蒼白的臉頰上,都寫滿了“喜歡你”三個字。
鄭橋鬆狼狽地撇開頭,不敢再看。
他閉上眼睛,用力按揉眉心。
秦青從皮夾裡取出一張卡,擺放在桌上,默默離開了辦公室。
他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改變鄭橋鬆的猜疑。隻有徹徹底底地離開這個人,靠自己的實力贏得事業上的成功,才能堂堂正正地說——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彆的。
鄭橋鬆睜開眼睛時,麵前已空無一人。
秦青離開的時候特意放輕了腳步,沒有打擾疲憊中的他。
巨大的辦公桌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張卡片,那是鄭橋鬆為秦青開通的副卡。秦青生活中的一切開銷都從這裡出。
一天前,秦青還在爭取這張卡的使用權,然而僅僅在一天後,他便放棄了。
那些話果然還是傷害到了他。小孩子的喜歡能有什麼雜質?四年的相處總會產生依賴和眷戀。
鄭橋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揣度旁人的心去揣度秦青。
秦青是不一樣的。
懊悔的情緒逐漸加深,令鄭橋鬆頭疼欲裂。他盯著那張副卡,眼神慢慢變得凶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極度厭煩地拂開這張卡,疲憊不堪地咒罵了一句。明知道說錯話了,但秦青走的時候,他連一句對不起都來不及說。
“小劉,朱晨風的劇本你現在就給我送過來,我要看。”鄭橋鬆摁下座機呼叫鍵。
他認輸了!朱晨風那個人再難搞,他也得幫秦青爭取到一個重要的角色。
助理很快就把劇本送進了辦公室。
“你看過了嗎?”鄭橋鬆翻開劇本。
助理點點頭:“看過了。”
“有沒有適合秦青的角色?”
助理委婉地開口:“鄭總,這是一部打戲。拍打戲很辛苦的。”
上一次秦青被送到朱晨風的劇組,拍的也是打戲。那個小祖宗吃不了苦,才拍了幾場戲就跑路了,搞得鄭總焦頭爛額。鄭總該不會忘了吧?
“不用拍打鬥戲的角色是哪幾個?”鄭橋鬆繼續詢問。
“不用拍打鬥戲的角色,感情戲會特彆多。”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秦青拍感情戲就是一坨屎!朱導打死也不會用他的!
鄭橋鬆頭疼加劇,想要戴上眼鏡遮掩自己的疲憊,卻發現眼鏡落在地上,已經摔碎了。
今天的一切都糟糕透頂!
“你把不用拍打戲的角色整理出來,我待會兒要看。”鄭橋鬆放下劇本,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見他鐵了心要把秦青送進朱晨風的劇組,助理隻能點頭。也不知道秦青積了幾輩子的德,這一世有鄭總這麼一個任勞任怨,有求必應的靠山。
“我一個小時後整理出來。”助理拿起劇本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鄭橋鬆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剛剛發送過來的微信,屏幕上顯現的昵稱屬於秦青。
鄭橋鬆立刻拿起手機查看短信,然後叫住了走到門口的助理:“通知陳子興,讓他不要辦離職手續,繼續跟著秦青。”
助理點頭應諾,心中了然。
那條微信肯定是秦青發來幫陳子興說情的。鄭總這個人殺伐果斷,心狠手辣,一碰上秦青卻軟得像麵條一樣。鄭總是在玩養成嗎?
助理一邊腹誹一邊打開辦公室的門,與正準備敲門的梁教授撞了個正著。
兩人寒暄了幾句,然後側身而過。
鄭橋鬆立刻斂去滿臉疲憊,笑著問道:“梁老師,你找我有事?”
“秦青是不是談戀愛了?”梁老師張口就問。
已走到外麵的助理腳步微微一頓,心情忽然有些緊張。秦青瞞著鄭總談戀愛,鄭總還不得氣死?養了四年的寶貝便宜了彆人,哪個男人受得了?
鄭橋鬆的語氣果然變得很壓抑,“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看見他和誰在一起了?”
焦灼與煩躁,甚至隱隱的怒火,纏繞在他格外低沉的聲線裡。隻差一根導/火/索,他就要爆發了。
助理加快腳步,逃離了此處。
梁老師搖搖頭:“我沒看見他和誰舉止親密,我是猜的。你看看這個。”
梁老師把自己的手機擺放在桌上,點開一段早已準備好的視頻。視頻裡,秦青站在白石對麵,演繹了一段精彩的感情戲。
“這孩子忽然開竅了,演技非常生動。如果不是愛上了誰,哪能這麼活靈活現。”
鄭橋鬆沒有說話,隻是拿起手機,眸色沉沉地看著。
與秦青對戲的人是白石,所以是白石讓他開了竅?不,秦青對自己的喜歡不是假的,他剛才那麼傷心難過,都是因為自己的猜疑。
那麼……他是在透過白石,凝望我?他眼裡的淚水、喜悅、眷戀、不舍,都是因為我?
鄭橋鬆猛然放下手機,呼吸短暫地停滯了幾秒。
心臟在急促地跳動,把滾燙的血液泵入血管,送往全身。鄭橋鬆的身體在發熱,冰冷的悔意卻更凶猛地襲來。
他之前怎麼能對秦青說那些話?即使是無情的拒絕,也好過無端的猜疑。
“鄭總,我覺得秦青很有天賦,你可以試著給他接幾部有深度的戲,讓他突破一下。”梁老師勸說道。
“我會的。我正在幫他找。”鄭橋鬆靠向椅背,懊悔地閉了閉眼。
“這個孩子也很有天賦,值得培養。”梁老師打開第二段視頻。
鄭橋鬆隻是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認出那是秦青的助理,便沒有再細看。
“既然你都看好他,那就讓他簽個練習生的合同吧。”鄭橋鬆很給梁老師麵子,馬上找來助理,把陳子興調職的事安排下去。
這樣正好。秦青身邊的男人,他統統都想辭退。現在有個正當理由弄走陳子興,秦青應該不會生他的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