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晨風翻了翻劇本,問道:“真的說完了?沒有彆的要補充?”
秦青一聽這話神經就繃緊了。他以為自己真的遺漏了什麼,於是皺著眉頭使勁兒想了想。
朱晨風耐心等待。他想從秦青這裡挖到更多靈感。
秦青忽然拍拍小手,飛快補充:“錢朵說錯了,男二不是用口紅畫花了接頭人的臉,是用血。”
錢朵下意識地問道:“哪兒來的血?”
秦青指了指她眉心被道具槍抵出的那個圓形印記。在劇本裡,這個印記應該是子彈打出來的血洞。
錢朵愣住了,這才想起來,自己倒下的時候,秦青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眉心,然後才開始畫自己的臉。
媽的,他那個動作不是惡搞,是用指頭戳進槍眼裡沾血嗎?
錢朵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厭惡地罵道:“你變態啊!”
罵完她才意識到,秦青表演得正是一個變態。這麼微妙的一個動作,這麼令人戰栗的細節,如果放上大屏幕,用真實的情境去表現,一定會很有視覺衝擊力。
錢朵臉色白了白,極為難堪地閉上嘴。
“謝謝你的誇獎。”秦青笑得眉眼彎彎,根本沒有被氣到。
錢朵撇開頭,忽然想要逃離這個舞台。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真的很蠢。是偏見懵逼了她的眼睛。
台下傳來一片喧嘩聲。很多演員都在驚呼,還有人後知後覺地輕輕拊掌。誰都沒有注意到,秦青指戳錢朵眉心的動作竟然帶著那般可怕的惡意。
“這些動作和表情,他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崔培風已經懵了,隨後又挫敗地低語:“艸!以後再也不能說秦青沒演技了!”
陳子興沒吭聲,內心卻翻騰著巨大的波瀾。才一個月沒見,秦青怎麼會變成這樣?
“吳景和秦青,朱導會選誰?”崔培風好奇地問。
這句話算是承認了秦青的優異表現。來之前,崔培風打死也沒想到能與吳景抗衡的演員竟會是秦青。媽的,這個世界玄幻了!
陳子興動了動乾燥的嘴唇,搖頭道:“說不準。”
“哼,我看百分百是秦青。秦青表現不差,後台又硬,還能帶資進組,朱導肯定會選他。”崔培風酸溜溜地說道。
陳子興搖搖頭,心裡忽然覺得很不舒服。
朱晨風合上劇本,用異常專注的目光凝視秦青。
秦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腳步也往後挪了挪。大魔王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挺可怕的。
看見秦青緊張不安的小動作,朱晨風這才莞爾一笑。
他輕輕拊掌,讚許道:“謝謝你顛覆性的演出。說實話,你給我帶來了很多靈感。”
秦青略微有些發白的臉蛋慢慢染上興奮的紅暈。這話的意思是自己過了?
“你可以走了。再次感謝你的參與。”朱晨風擺擺手,示意秦青從舞台上下來,末了回頭看向吳景,說道:“吳景,你被錄用了。”
秦青愣在原地,漂亮的臉蛋慢慢退去血色。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落選。朱晨風明明也是滿意的。
“為什麼?”他倉促走到台前,眼眶微紅地問。
“原因你自己去找。”朱晨風斂去笑意,冷淡地說道:“機會我已經給了,你要懂得接受不如意的結果。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
秦青還想繼續追問,卻明白自己應該適可而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隻會讓場麵變得很難堪。
劇院裡響起一片詫異的喧嘩。很多人都覺得秦青的表演更有張力和看點。
就連吳景都從昏暗的角落裡走出來,錯愕地指了指自己鼻子。早在秦青演出完畢的時候他就隱約預感到,自己恐怕要落選了。
朱導問了秦青那麼多問題,又跟編劇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朱導分明也被秦青的表演打動了。
“為什麼是我?”吳景不忍心去看秦青快要哭出來的小臉,於是幫對方問出了這個問題。
“選你就選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朱晨風不耐煩地皺眉。
他以為秦青會從舞台上跑下來,揪住自己的領帶,咄咄逼人地要求自己一定要選他。但是並沒有。
秦青默默走下舞台,撇開頭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然後遠遠地站在過道裡,衝鄭橋鬆和白石招手,嗓音嘶啞:“我們回家吧。”
他快哭了,卻努力扯開唇角,擺出一張笑臉。他不想讓鄭橋鬆和白石擔心。
看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素來鐵石心腸的朱晨風竟然有些軟化。他嘖了一聲,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我稍後再跟你談。”鄭橋鬆拍拍朱晨風的肩膀。
朱晨風身子一歪,差點被拍得趴下。媽的,這是告辭還是打人?
“朱晨風,你還欠我幾條命呢。你打算什麼時候還?”白石取出一支煙叼進嘴裡,笑容冰冷。
威脅我是吧?朱晨風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臉也拉了下來。對付鄭橋鬆一個他都覺得頭疼,更何況還有白石這隻瘋狗。
“明天我們見個麵,吃頓飯吧。”朱晨風揉了揉眉心,無奈地說道。
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當然是有原因的,不說出來是為了給秦青留麵子。這些人以為他公報私仇嗎?
鄭橋鬆和白石點點頭,大步朝秦青走去。
那隻胖貓跑在最前麵,輕巧地跳進秦青懷裡。
秦青低下頭,把自己難過的臉龐埋進胖貓的絨毛裡,急急地穿過過道,朝掛著布幔的出口走去。
鄭橋鬆和白石追上去,一左一右輕拍他的肩膀。
布幔掀開,泄出一絲亮光,然後又合攏。秦青的身影徹底消失了。
朱晨風回頭看了看,無奈地歎出一口氣:“可惜了。”
衛東陽側過身子,低聲問道:“為什麼不選他?他應該有給你帶來驚喜。”
“你不懂,他很難搞。”朱晨風不欲多說,擺手道:“繼續試鏡。”
議論紛紛的演員們立刻進入了緊張的狀態。秦青的離開並不能影響到任何人。
衛東陽笑了笑,眸色卻有些陰冷。察覺到女友忽然挽住自己的胳膊,他不由自主地釋放出一絲戾氣。
“東陽,劇院裡沒開空調嗎?我好冷啊。”李慧珍小聲說道。
衛東陽脫掉西裝外套,輕輕搭在女友肩頭。一股薔薇花的濃香伴隨著殘留的體溫,裹住了李慧珍纖瘦的身體。
她露出甜蜜的笑容,攏著外套,得意地看了看周圍那些女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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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很遺憾你沒被選中。”錢朵特意從劇院裡追出來,隻是為了說這句話。
她想近距離地欣賞秦青那張落魄的臉。
站在門口等車的秦青回頭看去,眼眶有些紅,卷翹的睫毛一縷縷地黏在一起,像是被淚水打濕了。
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錢小姐,我也能讓你落選。”鄭橋鬆淡淡開口。
“剛才那一下你摔得不夠重?”白石點燃香煙,眯著狹長眼眸,目光冷得像一把寒刃。
錢朵臉色微白地後退幾步,嘲諷道:“秦青,你有兩個好靠山。”
秦青本來就很沮喪,現在被刺了幾句就更難過了。
他用力揉了揉996的腦袋,回嘴道:“我有靠山,我不覺得羞恥。我逢人就說鄭橋鬆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記得他對我的好。白石保護我,我也很感激,等我哪天有機會站上領獎台,我一定要當著全國觀眾的麵感謝他。”
鄭橋鬆和白石怔愣一瞬,冷凝的麵容緩緩柔和下來。
錢朵露出更為譏諷的冷笑。她從來沒見過比秦青更不要臉的人,找金主找得這麼明目張膽。
“錢朵,你有今天,全都是你師父在幫你吧?你師父在哪部電影裡當武術指導,你就在哪部電影裡演戲。他難道不是你的靠山嗎?你非但不感謝他,還一直對外宣稱你有今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你立的人設是獨立自強的新女性,你否定了你師父對你全心全意的付出。”
秦青撇著嘴,極為不屑地說道:“錢朵,你和我到底誰無恥?你立的不是獨立自強的人設,是狼心狗肺的人設。你師父真是白養你了!”
他挽住鄭橋鬆的手臂,把雪白的小臉貼上去輕蹭,糯糯道:“鄭橋鬆,我不會讓你白養我的。”
鄭橋鬆愉悅地低笑起來,愛意滿滿地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白石叼著香煙,不爽地皺起眉頭。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回眸看去,頗為諷刺地笑了:“錢坤,擔心你徒弟啊?這種白眼狼有什麼好擔心的。”
錢朵本來就被秦青罵得心虛氣短,回頭看見師父,整個人都慌了。
“師父。”她囁嚅著叫了一聲。
錢坤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錢朵連忙追上去,一路都在焦急地解釋,聲音裡似乎帶上了哽咽。
秦青哼了一聲,這才覺得心情平複了一些,腦子裡開始思考自己落選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為演技,又是因為什麼呢?
想起自己上一回無故離開片場,消失了一個多星期,後來還罷演。他隱約明白過來。
“不行,我還要再爭取一下!”他堅定地說道。
鄭橋鬆和白石隻是微微一愣便不約而同地點頭:“那就再爭取一下。”
三人回到劇院,等候在休息室裡。直到全部試鏡結束,已是晚上九點多鐘。
“你們在這裡等我,我自己去跟朱晨風談。”秦青把996塞給白石,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找到了朱晨風的私人休息室。
他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去,一句話都沒說就開始脫衣服。
慵懶倚靠在沙發上的朱晨風:“……”
站在酒櫃後麵,正漫不經心地挑選著紅酒的衛東陽忽然站住不動,狼一般貪婪的目光迅速穿透柵格,牢牢鎖定了那個寬衣解帶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