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正待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裡玩遊戲,一隻腳曲起,踩著沙發,另一隻腳放在白石大腿上,樣子懶懶散散,沒個正形。
白石一邊看電視,一邊揉捏著小孩軟嫩的足,覺得口裡有些淡,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衣兜,準備把煙盒取出來。
專心致誌打遊戲的秦青仿佛多長了一隻眼睛,忽然抬起腳,踩了踩白石摸口袋的手。
“不準抽煙!”語氣凶巴巴的。
白石愣了一愣,然後便低聲笑開了。
“你倒是管得挺寬。”嘴上這麼說著,手卻老老實實從口袋裡伸出來,轉而去取茶幾上的薯片。
“喂我。”
秦青果然多長了一隻眼睛,專門用來盯梢白石。
白石沉聲笑著,用桌上的消毒紙巾擦了手,這才取出一塊薯片,喂進小孩嘴裡。
他的手臂還沒伸過去,秦青就已經張大嘴在那兒等著了,模樣要多廢有多廢,偏偏吃東西挺利索,小白牙嘎吱嘎吱地咬了一陣兒,嘴巴又張大了。
白石自己都沒吃上一塊薯片,卻已經連著給秦青投喂了四五片。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厭煩,反倒滿臉都是得了趣的笑容。
一包薯片快吃完的時候,鄭橋鬆忽然推門進來。
坐沒坐相的秦青連忙爬起來,放下玩到發燙的手機,順便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薯片殘渣,然後扯開一抹討好的笑容。
白石睨了鄭橋鬆一眼,有些掃興。
“這段錄音你聽一下。”鄭橋鬆用手機播放錄音。
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站在門口,露出程式般的禮貌笑容。
陳子興與崔培風的談話聲在休息室裡響起。
秦青認真聽了一會兒,臉頰慢慢漲紅,氣得差點爆炸。陳子興三年前就開始坑他,離職之後還在坑他!這人也太陰險了吧!
還主角呢!簡直垃圾!
“我真沒看出來他是這種人!”秦青握緊拳頭,低聲呢喃。
到了這會兒,他還覺得有些不真實。那個天天叫他起床,給他買早餐,接他、送他、照顧他的人,背地裡竟然這麼對他?
秦青抹了把臉,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以後不要隨便相信人,這個圈子很亂。”鄭橋鬆走過去,揉了揉小孩的腦袋,然後指著門口的女人說道:“她叫周琴,是你的新助理。”
“你好周姐。”秦青連忙站起來打招呼。
周琴點點頭,這才走進休息室與眾人問好,又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她年紀不大,一舉一動卻顯得異常沉穩乾練。
“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她去做。她很能乾。”鄭橋鬆誇獎了一句。
周琴謙虛地笑了笑。
“我會起訴陳子興,你把他的聯係方式全部刪除拉黑,免得他糾纏你。”鄭橋鬆吩咐道。
秦青連忙拿起手機,把陳子興拉黑。
“那個——”
周琴忽然上前一步,提醒道:“如果他知道你的社交賬號密碼,也請馬上修改密碼。”
“啊對!”秦青拍拍腦門,有些手忙腳亂。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操作。”周琴略微彎腰,禮貌地說道。
“好的,你來你來。我社交賬號太多了,大號小號混著用,有些記不住。”秦青的臉頰還在發紅,這次卻是因為羞赧。
周琴笑了笑,接過手機有條不紊地操作。需要人臉認證,她就把攝像頭對準秦青的臉,秦青若是忘了密碼,她就幫忙申請找回,看似麻煩的事,很快就能弄好。
秦青坐在沙發上,長出了一口氣。
鄭橋鬆伸出手,撫過他微紅的唇角。
秦青抬起頭,不解地看過去。
“薯片渣。”鄭橋鬆又撫了撫小孩嬌豔的唇,這才收回手,說道:“待會兒朱晨風會來,我們一起把合同敲定。”
“好!”秦青回答地特彆大聲,漂亮的臉蛋被驚喜的笑容點亮。
以前鄭橋鬆總帶他去簽約。他拍過很多戲,每一部都是大製作,片酬也不低,卻沒有哪一次可以讓他產生如此興奮的感覺。
原來自己拚儘全力收獲的東西,捧在手裡竟是這般珍惜。
周琴忽然說道:“聽說朱導最開始選中的人是吳景。現在朱導換人了,不知道吳景那邊有沒有收到消息。如果他還沒收到消息,我想辦法輾轉把消息遞給他。”
秦青愣住了,傻乎乎地問:“為什麼啊周姐。”
“他如果沒收到消息,可能會發微博慶祝。到時候角色換成了你,他的粉絲會鬨起來,他麵子上也不好看。”周琴解釋道。
“對對對,是應該跟他說一聲。我現在就給他發信息。”秦青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機。
鄭橋鬆垂頭扶額,輕歎了一口氣。白石勾勾薄唇,戲謔地笑了。
傻到這個地步,沒人看著、管著、照顧著,以後怎麼生活?
周琴沒有露出半點異樣的表情,依舊溫和地說道:“你親自去跟他說,可能會帶給他不舒服的感覺。心眼小的人會以為我們在挑釁,說不定還會跟我們結仇。找圈內共同認識的人,輾轉透一點消息就行了。”
秦青嫩臉一紅,慌得差點握不住手機。
臥槽,發個信息這麼嚴重嗎?那他以前得罪了多少人?
“朱導跟吳景私交不錯,朱導昨天晚上應該會對吳景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要透露一點。我這就安排下去。”
周琴拿出自己的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幾秒鐘後得到回複,抬起頭說道:“搞定了。”
秦青愣愣地點頭,不經大腦地感歎:“周姐,你的做事風格跟陳子興完全不一樣。”
周琴莞爾道:“我如果跟他一樣,你就被坑死了。”
秦青嗬嗬笑了兩聲,心裡十分踏實。這個助理感覺特彆靠譜。
鄭橋鬆忽然握住他的手,慎重說道:“秦青,我要跟你道個歉。”
“為什麼?”秦青歪歪腦袋,滿臉疑惑。
白石翹著二郎腿,冷笑道:“為什麼?因為他對你長年的疏忽,才會導致你身邊的人動了歪心思。他的眼睛如果時時刻刻盯著你,誰敢害你?”
秦青微微發紅的臉慢慢退去了一些血色。他其實一直都知道,鄭橋鬆對自己不是太關心。隻要自己不闖禍,十天半個月見不到對方都是常事。
“沒關係的,我已經長大了。”心裡難過刺痛,秦青卻依舊綻放出一抹開朗的笑容。
“不要跟我道歉,這樣多生分。我以後跟著周姐慢慢學習這些人情世故,有白石陪著我,彆人想害我也不容易。你安心工作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秦青輕輕拍打鄭橋鬆的肩膀,嘴上說著不要生分,做的事卻在拉開彼此的距離。
對他多一些關心就是浪費時間,這是誰給他灌輸的思想?
對了,是自己。是自己一再告訴他,你要儘快長大,然後離開我去外麵獨立生活。
鄭橋鬆捏捏高挺的鼻骨,忍耐著心中的煩悶、懊悔與恐懼。原來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的。那些傷人的惡語總會在對方心底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
“照顧你不是浪費時間。”鄭橋鬆試圖解釋。
“我以後自己照顧自己,讓你少操點心。”秦青體貼地說道。
“我喜歡為你操心。”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現在我懂事了,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我不怕你惹麻煩。”
“可是我怕。我現在隻想幫你賺錢,報答你的養育之恩。這幾年辛苦你了。”
無論鄭橋鬆怎麼說,秦青總會把話題拐回來。他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了,他正站在懸崖邊,微微抖動著翅膀,躍躍欲試地準備飛翔。
他以為離開了鄭橋鬆,學會自己打拚,對所有人都好。
鄭橋鬆被堵得無話可說,眼眸裡溢出一絲恐懼。
昨晚的事仿佛對秦青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讓他的心態發生了根本的轉變。他還記得那個約定嗎?
鄭橋鬆抑製不住內心的慌亂,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若不是周琴也在這裡,他會直接問出口。他想要從秦青這裡得到一個保證。
白石忽然低笑起來,漆黑眼眸裡閃爍著愉悅的亮光。
看看,這就是鄭橋鬆想要的結果!他求仁得仁了!
秦青正在減少對鄭橋鬆的依賴,因為他覺得這樣做對鄭橋鬆是好的。感情這種事真的很莫測。有些人的愛來得太早,慢慢就燃燒殆儘。有些人的愛來得太遲,隻能得到一點餘燼。
不早不晚到來的那個人,往往才是最後的歸宿。
白石愜意地笑了笑,從口袋裡取出一支煙,問道:“領導,我能抽根煙嗎?”
第一次被人叫領導,秦青有點上頭,故作嚴肅地考慮了幾秒才說道:“你問問周姐。”
周琴還在處理賬號,頭也不抬地說道:“白總你抽吧,我不介意。”
“領導,可以抽了吧?”白石依舊把目光轉回來,爭取秦青的同意。
秦青這才點點頭,心裡十分舒暢:“抽吧。每天給你三根煙的限額,這是第一根。”
白石點燃香煙,深吸了一口,沉聲笑著:“好的領導。”
他享受被心上人管束的感覺,更享受鄭橋鬆茫然失措,痛苦懊悔的表情。
然而隻是短短片刻,鄭橋鬆就收起了眼中的恐懼和慌亂。他知道白石在笑什麼,所以更加不能自亂陣腳。
“朱晨風快到了,我們上去談合同吧。”他站起身,嗓音沙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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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晨風翹著二郎腿坐在會客室裡,一份合同擺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
“秦青,你先看看吧。”他吩咐道。
秦青沒有拿起合同,反倒端起茶壺,慢慢斟了一杯熱茶,推到朱晨風手邊。
“朱導請喝茶。”他笑彎了唇,漂亮的臉蛋堆砌著顯而易見的討好。
朱晨風心情十分舒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讚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