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秦青耍無賴的叫喊聲,朱晨風揉揉腦門,想要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卻又忍不住低笑起來。
衛東陽瞥了他一眼,催促道:“過去看看吧。”
朱晨風嘖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才大步走過去。衛東陽跟著慢走幾步,到了近前,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彆叫了,我來了。”朱晨風垂眸看著躺在地上的秦青,戲謔道:“你這個樣子很像一種動物。”
秦青瞪著大眼睛問道:“像什麼動物?”
“像一隻小豬在泥坑裡打滾。你繼續躺著,我要拍幾張照發微博。”朱晨風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
秦青急得臉都紅了,艱難地甩了甩手臂,濺了朱晨風一身水,“彆拍!彆拍!我真的站不起來了!”
他偏過頭,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隻露出染了一些羞澀紅暈的小巧下巴。
朱晨風很喜歡逗弄秦青,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但他沒想到,周圍忽然伸出三隻大手,一隻來搶他手機,一隻握住他手腕,還有一隻擋住了攝像頭。
朱晨風愣了愣,抬頭四顧,然後就興味地笑了。
白石和鄭橋鬆會阻止,他倒是能理解。這兩個人明顯對秦青居心不良。但衛東陽是為什麼?
“彆鬨了,天氣冷,他快凍感冒了。”衛東陽低聲說道。
朱晨風容色微變,甩開三人的手,毫不猶豫地彎下腰,把秦青從水坑裡拉起來,背在身上。
“他的房車停在哪兒?空調開上了嗎?醫生叫來了沒有?毛巾呢?先給他擦擦頭發!”朱晨風一邊走一邊下令。
鄭橋鬆去查看房車裡的空調溫度,白石去找劇組安排的醫療團隊,衛東陽去拿毛巾。
眨眼功夫:三人就散去了。
朱晨風背著秦青大步前行,調侃道:“你說說,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你哪來這麼大的魅力?”
秦青根本沒抓住重點,立刻就急眼了:“你才沒長毛!你全家都沒長毛!”
朱晨風愣了愣,回頭看了看小孩忽然漲紅的臉頰以及閃躲的目光,忽然就悟了。
“哈哈哈,不是吧!”他樂不可支,笑彎了腰,“秦青,你今年多大?十九歲了吧?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兒……”
說著說著,朱晨風就消了聲,尷尬不已地咳了咳。腦海中聯想到的畫麵,讓他喉嚨發癢,口乾舌燥。
“你閉嘴!”秦青氣得磨牙,在朱晨風的耳邊吐著熱氣:“沒長胡子怎麼了!我上底妝很絲滑,什麼造型都hold得住!再說了,男孩發育的晚,過個幾年,胡子沒準兒就長出來了,而且長的還是絡腮胡子!比你man,比你有氣勢!”
秦青一邊說一邊打量朱晨風帶著淡青色胡渣的英俊臉龐,忍不住露出羨慕的表情。
艸!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想歪了!
朱晨風更為尷尬地咳了咳,聯想到秦青滿臉大胡子的模樣,不禁搖頭失笑。
跟秦青在一起,他的笑點總是很低,非常容易就能獲得輕鬆愉悅的情緒。
兩大走出了濕漉漉的拍攝現場。
趙龍癱倒在躺椅上重重地喘著粗氣,像一頭連耕了五十畝地的老牛,命都去了大半條。幾個助理圍攏過來,攙扶著他往保姆車走去。
看見趙龍的慘狀,朱晨風憂心忡忡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渾身都沒力氣了。”秦青小聲說道。
朱晨鳳加快了腳步。
“我要先看回放。”秦青央求道:“你帶我去看回放。”
“回放什麼時候都能看,先去洗澡,再檢查身體!”朱晨風不答應。
秦青用軟軟的手臂箍住朱晨風的脖子,腦袋垂下去,把濕漉漉的頭發貼在朱晨風的臉上,像剛出水的小狗一般甩著毛毛。
“你給不給我看?不給我就弄濕你!”
頭發上的水珠四處亂濺,灑了朱晨風滿臉,令他有些氣惱,又有些好笑。
“行行行,我讓你看!”朱晨風嘖了一聲,調轉方向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白石、衛東陽、鄭橋鬆三人陸續回來,滿臉都是擔憂。
“你怎麼還不帶他回去洗澡?”鄭橋鬆不滿地責問。
“我來背吧!”白石已經不耐煩了。
衛東陽默默把一條毛巾蓋在秦青濕漉漉的腦袋上,輕輕地揉。
“這小祖宗要看回放!來來來,你們來背!我懶得伺候他!”朱晨風轉過身,背對白石,讓白石把自己身上的人扒拉下去。
秦青連忙箍緊朱晨風的脖子,兩條腿纏住朱晨風的腰,大聲喊道:“我要看回放!我辛苦一天了,難道不能看看我的勞動成果嗎?我這麼苦這麼累,都是為了什麼啊!”
邊說邊回頭,凶巴巴地瞪視周圍的三個高大男人。
“讓他看吧。”衛東陽溫聲道,“不看回放,他不會安心的。”
鄭橋鬆和白石相互看了看,隻能默許。
朱晨風說是要把秦青交給白石,實則手臂死死卡住了秦青的腿彎,把人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
見白石妥協了,他戲謔地笑了笑,這才彎下腰打開回放。
秦青依然箍著朱晨風的脖子,冰冷的小臉貼著對方的臉頰,頭發滴落的水珠一顆顆鑽入朱晨風的領口,帶來猝不及防的涼意。
但朱晨風連眉頭都沒皺,隻是側過頭,看了小孩一眼。
秦青直勾勾地看著監控器,認真審視著自己的表演,緊張的表情慢慢鬆緩下來。他比朱晨風這個導演更在意拍出來的效果。
打鬥中,他明明已經做得很好,朱晨風都頷首表示滿意,但他依舊會主動站出來,說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可以再換一種表演方式。
趙龍是個拚命三郎,拍打戲常常會往死裡折騰自己。但是這一次,他卻輸給了秦青。
有一個動作,秦青自己過不去,讓趙龍配合他連做了十幾次,搞得趙龍差點給他跪了。
此刻,他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回報。這一段暗巷中的搏鬥,帶著大雨的滂沱,帶著血腥的彌漫,帶著殺意的洶湧。畫麵還未經過剪輯,已然十分震撼。
秦青在朱晨風的耳邊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終於放心了。
朱晨風心裡一軟,箍著小孩腿彎的手臂不由收緊。
“朱晨風,你說你是不是為了折騰我才把這場戲挪到今天拍的?”秦青歪著腦袋質問。
“是的。”朱晨風背著小孩往房車走去。
“我的表現有沒有讓你滿意?”
“很滿意。”
“既然你很滿意,為什麼不表示一下?你說我棒不棒?”秦青用自己的腦門撞朱晨風的後腦勺,終於釋放出滿腹怨氣。
他已經這麼拚了,朱晨風在片場都沒說過一句好話,讓他的積極性很受打擊。
“你很棒。”朱晨風語氣平淡。
“我厲不厲害?”秦青又問。
“厲害。”朱晨風像個複讀機,重複著秦青的話,完全不帶感情。
秦青被惹毛了,控訴道:“你能不能多誇幾句,加點感情,加點技巧!隻要你誇我幾句,我就會更加拚命地幫你拍戲!你這樣,我會很難受的!”
朱晨風低笑起來,終於不再逗弄小孩。
“你是我見過的可塑性最強的演員。你的表演很有靈氣,關鍵的是,你又能吃苦又擅長學習,進步非常快。再過幾年,你一定會獲得很高的成就。我很看好你。”
朱晨風側過頭,用深邃的眼眸看著秦青。
秦青也在看他,嘴角慢慢上揚。朱晨風說的是真心話,他對自己的評價竟然這麼高!
一瞬間,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了,隻剩下被肯定的快樂和滿足。
“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朱晨風,謝謝你。”秦青把臉埋進朱晨風的頸窩裡偷著樂,像小狗一般拱著朱晨風的腦袋。
朱晨風忍俊不禁,眼眸裡溢出溫柔。
他能給予秦青的東西是鄭橋鬆、白石以及衛東陽都不能給的,所以這三人隻能沉默,心口一個比一個酸澀。
自信和動力,這是秦青目前最需要的,他隻能從朱晨風身上汲取這份營養。
“開心了吧?”朱晨風笑著問。
“開心了。”秦青抬起頭,露出微微發紅的一張臉和清澈明亮的一雙眼。
他好似一朵向陽花,朝著朱晨風轉動。
朱晨風目光有些閃爍,嘖了一聲,仿佛嫌棄地說道:“你也太好哄了,這樣很容易被拐走。”
心裡微微躁動,卻不知因何而起。朱晨風托住背上的少年,大步走進房車。
車裡已經開了空調,暖烘烘的,周琴打開浴室的門,催促道:“先洗澡吧。”
鄭橋鬆幫秦青解開襯衫紐扣,白石幫秦青解開背帶褲的背帶,順手脫掉鞋襪。
衛東陽隻能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地看著。
朱晨風脫掉自己的風衣外套,抖開之後看了看背上的人形水跡,不由莞爾。這件衣服挺貴的,不過他一點兒也不心疼。
房車裡還有外人,鄭橋鬆和白石脫了一半就不脫了,把小孩推進浴室,幫著關上門。
秦青大大咧咧地,一點兒也不知道避諱,把剩下的衣服脫掉,卷成一團,隨手拋出來。
朱晨風盯著那團衣服。
白石立刻把衣服撿起來,放進簍子裡,沉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拿我的衣服。”衛東陽勾起薄唇,平靜地說道。
毛玻璃後麵傳來秦青的聲音:“衛東陽,你等一會兒,我弄好之後就給你拿衣服。”
“我來拿,你告訴我衣服在哪兒。”鄭橋鬆開口了。
“在我衣櫃裡掛著,套在黑色袋子裡那個。”
鄭橋鬆打開衣櫃,取出一件包裹得非常嚴密的衣服。
衛東陽接過衣服,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臉上笑意微染,眸子裡卻漆黑一片。這些礙眼的人他早晚會一個個除掉。
“衛東陽,你打開看看吧。我檢查過了,沒有洗壞。我還給衣服噴了香水。你用的那一款薔薇花香的我沒找到,我就噴了我自己常用的。你不介意吧?”
秦青的聲音悶在浴室裡,帶著一點兒潮濕,像剛剛從晨露裡鑽出的嫩芽。
衛東陽惡劣的心情獲得了極大的彌補。
他怎麼會介意呢?他需要的正是秦青的甜美氣味。
打開包裝袋,輕輕嗅了嗅衣服領口,衛東陽低沉的嗓音裡已帶上了笑意:“沒有洗壞,這款香水很好聞。謝謝你。”
“謝什麼!”秦青快活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帶著極強的感染力。
衛東陽又是低聲一笑,然後拉上包裝袋的拉鏈,把甜美的氣味封鎖。
“衣服也拿到了,你可以走了。”白石不客氣地說道。
朱晨風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挑著眉梢觀察車內所有人,目光時不時掃向毛玻璃後麵朦朦朧朧的那個人影。他嗅到了曖昧的氣息,也嗅到了濃烈的硝/煙/味,這幾個男人真有意思。
“我帶了新的預算表,待會兒要跟朱導聊一聊。我的來去好像不歸你管?”衛東陽似笑非笑地問。
“預算表出來了?我看看。”朱晨風伸出手。
衛東陽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沒過多久,他的助理就把一個文件袋送過來。
“鄭橋鬆,你也來看看。”朱晨風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