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了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尖銳的疼痛感從臉部傳來,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撕扯他的五官,把眼珠揉碎,嘴巴割開,鼻子削掉。
模糊的神智慢慢變得清醒,恐怖的記憶也隨之而來。
一群警察把門打開,衝入倉庫,當他欣喜若狂地認為自己終於得救時,吊著他的繩子竟忽然斷裂。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落在那些豎起的碎玻璃上。
疼痛...........
密密麻麻的疼痛。
絕望的疼痛…....
回憶終止,陳子興雙手顫抖地碰了碰自己的臉,指尖觸到的卻是一層紗布。
疼痛還在,恐懼還在,絕望更甚!他毀容了!
“不會的,隻是紮了幾塊碎玻璃而已,不會的!”陳子興想摸自己的臉,卻又不敢,隻能舉著雙手發出自欺欺人的吟語。
他的嗓音異常沙啞,像是被人灌了滿喉的火炭。
“你的臉已經毀了。”光線昏暗的病房裡忽然響起一道冰冷的女聲,然後,沙發旁的落地燈被打開,莊永月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莊姐?”陳子興呢喃地喊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莊永月點燃一支細長的煙,並沒有顧及陳子興的身體,也沒有詢問對方介不介意。
“我有兩個消息,一好一壞,你要聽哪個?”她語氣淡淡地說道。
麵對已失去價值的商品,她就是這個態度。
陳子興渾渾噩噩地說道:“好消息。”
他以為好消息是自己的臉傷得不重,可以恢複。
“好消息是公司跟你和平解約了。你欠公司的錢從綜藝尾款裡扣,違約金公司不要了。你自由了。”莊永月紅唇微啟,徐徐吐出一口薄煙。
陳子興愣住了,本就浸泡在極度痛苦中的心臟,猛然裂開幾條血淋漓的口子。
什麼叫做他自由了?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公司與他解約,這不是自由,是拋棄!之前他錄綜藝拿到的酬勞,公司和經紀人收走了九成。如果失去工作,剩下的尾款至少可以讓他不被餓死。
可是就連這最基本的保障,公司都要拿走!公司根本沒給他活路!
這算什麼好消息!
悲憤欲絕,怒火中燒,這樣的情緒讓陳子興稍微從絕望中抽離。
“壞消息呢?”他握緊拳頭問道。
“壞消息是,醫生說你臉上的傷口太多太深,一定會留疤,就算是動手術也不可能恢複到原來的樣子。”莊永月搖搖頭,有些遺憾地說道:“本來我已經幫你拿到了一部古偶劇的資源,還是男一號,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麼快。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把未曾抽完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莊永月站起身懶洋洋地說道。
她手裡掌握著很多資源,少了一個藝人,再物色一個就是了。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這類商品。
看著她無情的背影,陳子興嗓音沙啞地喊道:“這不是意外!我是被秦青的粉絲綁架的!”
“什麼?”莊永月猛然回頭。
她對陳子興的遭遇沒有興趣,但如果事情牽扯到秦青,那麼她就可以借機炒作一波,再利用陳子興賺取最後一點流量。
秦青那麼紅,蹭他的流量穩賺不賠!
一瞬間,莊永月想到了很多商業炒作的方案。
她能想到的,陳子興暫且還沒想到。但他明白,這件事如果捅出去,一定會對秦青造成極大的危害。綁架他的人是秦青的粉絲,秦青難道沒有責任嗎?
“綁架我的人叫血色薔薇,是秦青的粉絲。他是個瘋子!之前我泄露了秦青的隱私,被秦青告了。這件事秦青那邊沒有宣傳,但血色薔薇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開始給我發威脅短信!有些短信會自動消失,有些短信還在,我給你看!”
陳子興摸索枕頭,四處尋找手機。
莊永月從自己包包裡拿出一部手機遞過去。這是醫生在陳子興的口袋裡找到的,動手術之前交給了她。
陳子興連忙接過手機,翻出那些短信。
“你看,你看!”
短信都是不明號碼發來的,根本無跡可查,但內容卻十分驚悚。
【為什麼你要傷害秦青?你想死嗎?】
【一顆罪惡的心應該搭配一張醜陋的臉,你要小心了。】
【你燒的水開了。】
【我在看著你。】
陳子興幾近崩潰地說道:“後麵那兩條短信你看見了嗎?當時廚房的水燒開了,我沒注意,還在玩手機,這條短信就發送過來了。我跑進廚房,發現水真的燒開了。這個血色薔薇在監視我!為了秦青,他要報複我!他是個變態!我會變成這樣都是秦青害的!一切都是秦青的錯!”
沙啞的聲音慢慢變得尖銳。陳子興渾身顫抖,被包裹得隻露出一雙眼睛的臉在紗布下微微抽搐。
隻要一開口,他就能感受到更為劇烈的疼痛。但他必須要說!
他已經這樣了,他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他好不了,秦青也彆想好!
“莊姐,你幫幫我!”他哽咽低語,眼眶裡滿是絕望的淚水。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莊永月還在翻看那些短信,未曾抬頭。
“你把消息放出去,你告訴大眾我是被秦青的粉絲害成這樣的。”
“可他傷害你,是因為你泄露了秦青的隱私,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莊永月抬眸掃了陳子興一眼,目光非常銳利。
“泄露秦青隱私那種小事,能跟我被毀容相比嗎?”
陳子興的情緒非常激動:“被迷暈之前,我聽見血色薔薇說我不該跟秦青搶角色,這才是我被綁架的主要原因!我威脅到了秦青的事業,所以那個變態要幫秦青除掉我!”
這件事是真的,他的確聽見了,沒有胡說。
但他隱瞞了自己慫恿血色薔薇去綁架秦青的事。他與血色薔薇的聊天記錄早在暗網中被清除了,就算血色薔薇站出來指控他,誰又會相信呢?
一個變態的話是沒有公信力的。
“反正我已經毀了,我不怕被網友罵。隻要能把秦青拖下水,叫我做什麼都可以。莊姐,你幫幫我!”
陳子興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
被爆出黑點也無所謂,他要拖著秦青一起下地獄!
莊永月定定地看了陳子興好一會兒,頷首道:“可以,但你要跟我簽個合同。我幫你炒作,所得收益我要分走八成。”
陳子興沒有絲毫猶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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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彆玩手機了,醫生帶你去做檢查。”白石大步走進病房,抽走了秦青的手機。
“做什麼檢查?”秦青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懵。
他不是昨天才拍了片子驗了血嗎?
“我也不知道,你聽醫生的就是了。”白石把秦青抱下床,小心翼翼地放在輪椅上。
“褲子怎麼這麼短!”
秦青一坐下,小短褲就卷上去一截,箍著肉呼呼的腿根,脂玉一般細膩的腿肉微微鼓出一圈,嫩得像是牛乳做成的果凍。
白石眸色暗沉了一瞬,嗓子也有些發癢,視線更是無法從這雙明明很纖細,卻又格外有肉的長腿上挪開。
身後傳來房門開啟的哢擦聲。
白石立刻回神,用指尖勾住短褲的邊,往下拉了拉,然後扯過毛毯蓋在秦青腿上。直起腰時,他額頭竟冒出一些熱騰騰的汗珠。
鄭橋鬆帶著兩個護士走進來,催促道:“去體檢。今天要做很多項目。”
“要抽血嗎?”秦青乖乖坐在輪椅上,一隻手壓著毛毯,一隻手抓著白石的手,睜得大大的眼睛蒙著一層水霧,一副我很害怕,但我要堅強的表情。
鄭橋鬆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走上前揉了揉小孩又養出一些軟肉的臉蛋。
“彆怕,今天的檢查不用抽血。”
“我隻是隨便問一句,我才沒怕!”秦青放開白石的手,恢複了精神奕奕的狀態。
兩名護士笑著走上前,在幾個保鏢的跟隨下把秦青推出病房。
到了走廊外麵,秦青總覺得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像是審視,又像是質疑,還帶著一點譴責。
但他來不及多想,兩個護士姐姐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攀談,很快就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鄭橋鬆和白石待在病房裡,沒有跟著一起去。如果秦青觀察力足夠敏銳,他會發現這是不同尋常的。但他習慣了不動腦子,所以很容易就被哄騙了。
“你現在還認為血色薔薇是衛東陽嗎?”鄭橋鬆把手機放在桌上,麵容冰冷。
白石點燃一支煙,凶狠地抽吸著。
手機正在播放一段視頻,是陳子興在病房裡接受記者采訪的畫麵。
訪問開始之前,記者先去采訪了陳子興的主治醫師,讓對方介紹一下陳子興傷得有多重,最後還把陳子興毀容的照片用特寫鏡頭展示出來。
照片裡,陳子興的臉被玻璃渣子割裂,一條條血痕,一個個血洞,移了位的五官破碎得像是一幅被踩爛的麵具。
畫麵太有衝擊力,幾乎馬上就激起了大眾的同情。
觀看采訪的人越來越多,譴責的聲音也越來越激烈。這件事鬨得太大了,引發的社會影響極其惡劣!
不僅整個華國都在關注事情的進展,很多外國媒體也在追蹤報道。
陳子興的采訪視頻一出來,點擊量瞬息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哪怕是娛樂圈最有號召力的超一線巨星也沒有他這樣的關注度。
他以另外一種方式火了,而且還是大火特火。
陳子興還在講述自己被綁架的過程,以及吊在半空等待救援的絕望感受,聲音十分難聽,惹得記者紅了眼眶。
白石隔著冷灰色的煙霧,用狠戾的目光看著屏幕中的陳子興。
“如果血色薔薇是衛東陽,他讓陳子興接受采訪一定還有後手。我們可以再看看。”
白石的語氣非常平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被激發了凶性,他就越是會讓自己頭腦冷靜。大型猛獸向來如此。
“那就再看看吧。我讓公關部暫時彆做回應。”鄭橋鬆的語氣也很淡。
他從來不會讓自己失控,除非在秦青麵前。
這段采訪視頻是淩晨三四點鐘放出來的,早高峰時段就上了各大新聞網站的熱搜頭條。關注度和討論度都高得離譜。
秦青的微博賬號早就被群情激奮的網民攻陷,隻是秦青太愛睡懶覺,錯過了輿情發酵的時段,醒來後開了手機玩遊戲,也沒看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推送。
他目前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遭到了全民網暴。
采訪視頻還在繼續。
陳子興講完自己的絕望,聲音顫抖地說道:“陷入昏迷之前,我聽見那個綁匪說隻要毀了我,就不會有人跟秦青搶角色了。”
聽見這句話,記者明顯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這可是警方都還沒透露的消息!大家最關注的問題莫過於凶手的身份和動機,這次采訪價值太大了!
記者立刻開始追問。
陳子興磕磕絆絆地說了自己辭職之後不小心泄露了秦青隱私,以至於被秦青告上法庭的事。
他把那些威脅短信展示給記者。
記者讓攝影師拍了好幾個特寫。
惡毒的詛咒,恐怖的威脅,時時刻刻的監視與跟蹤,不知道潛伏在何處的致命危險……通過這些短信,觀眾窺見了陳子興所遭受到的折磨。
原來凶手竟是因為太過迷戀秦青,認為陳子興會傷害秦青才犯下了這樣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