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秦家最重要的基業給到吳彩衣時,拍攝視頻的人問道:“你這麼分配,秦青會不會怨你?”
秦青閉了閉眼,撇開頭。
他聽出來了,問這句話的人是吳曲。母親的這份遺囑,果然是在他的刻意引導下擬定的。
“他沒有能力,撐不起秦氏。有了調香實驗室和製香工廠的分紅,他的生活不會有什麼改變。他喜歡玩,那就讓他玩。彩衣能力強,讓彩衣多擔待一點。”
秦婉怡露出愧疚的表情,然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以為自己的安排是對吳彩衣的利用。吳彩衣年齡比秦青還小,卻要照顧秦青餘生。
可她並不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她給的,而是吳曲通過誘騙的手段從她那裡搶的。
他們拿了她的東西,卻不會善待她的孩子,隻會把這個孩子劫掠一空,推入死境。
秦青低下頭,用手捂住眼睛。
996拍了拍他胳膊,無聲安慰。
已經發生了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吳曲在視頻裡繼續問:“二爺爺他們肯定會有意見。你還是把遺囑改一改吧。你給彩衣的實在是太多了。”
秦婉怡搖搖頭,“不改了,就這麼分吧。彩衣天賦異稟,把我一身本事都學會了。她能撐起秦氏。把秦氏交給她,我放心。”
“可她畢竟不是你生的。”
“她不是我生的,在我心裡卻跟親生的一樣。”
“所以遺囑你是堅決不改了?”
“堅決不改。”
對話到此結束,視頻也定格下來。秦婉怡微笑的臉凝固在電視屏幕上。
書房裡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秦青睜開微紅的眼,看向發出笑聲的人。
“對不起。”李茹麵紅耳赤,連忙捂嘴,“秦姐對我女兒太好了,我太感激她了。”說著說著,嗓音就哽咽起來。
秦青再度閉上眼,呼吸變得粗重。
他當然知道李茹為什麼發笑。她愚弄了母親幾十年,搶了母親的丈夫,占了母親的房子,還讓母親心甘情願送上全部家產。她得到了這麼多本不該得到的東西,成了最大的贏家。
看見秦婉怡無知無覺犧牲奉獻的樣子,她怎能不笑?她在笑這個人傻啊!
人心之毒,竟是可以毒到這種程度。
秦青撫摸996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
律師卻還在那邊火上澆油。他把視頻倒回去,重複播放著秦婉怡說堅決不改的畫麵,解釋道:“你們看,這句話可以視作不可撤銷條例。有了這句話,無論你們怎麼質疑,就算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遺囑還是不可推翻。”
秦家人麵麵相覷,露出更為憤恨的表情。
“秦婉怡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容易被某些人利用!”二爺爺眸色陰鷙地瞪了吳曲一眼。
他怎麼會看不出那句“堅決不改”的話是吳曲故意引導秦婉怡說的。
“任何情況都不能推翻?”一名秦家小輩不甘心地問。
“對。”
“那如果吳彩衣是吳曲的私生女呢?”
“有過這樣的案例,但最後都敗訴了。”
“媽的,這是什麼傻逼法律!”那個小輩惡狠狠地瞪了吳彩衣一眼。
吳彩衣眼裡隱藏著幾分慌亂,見大家都把這句話當成假設,沒有過多反應,這才恢複鎮定。
李茹撇開頭,捂住嘴,躲在角落裡偷笑。秦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傻!
吳曲平靜地看著秦家人在那兒抗議。他主導了一切,秦家人能不能翻盤,他會不知道嗎?
秦青原本想拿出那兩份DNA檢測報告,申請撤銷遺囑,聽見律師的話,點開智腦的指尖不由一頓。
所以說,即使這份遺囑是在欺詐的情況下擬定的,它也不可能撤銷。幾十年的謀劃,吳曲自然是什麼細節都考慮到了。
秦青收回手,輕輕敲擊桌麵。
“好了,彆吵了。我尊重母親的意願,就這麼分吧。”
秦家人立刻安靜下來。
“彩衣,香譜能給我看一眼嗎?”
吳彩衣明顯有些猶豫。
“給他看看。”吳曲卻發話了。
香譜的所屬人擁有全部配方的版權。即使給秦青看了又如何,那些配方依舊是吳彩衣的,誰都搶不走。
“給你。”吳彩衣從挎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皮很精美,翻開之後,內頁卻是老舊泛黃的。為了保護它不被氧化,每一頁紙都噴了一層塑封劑,用薄膜隔絕了空氣。
“香譜你們都看過嗎?”秦青一邊翻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我們這些老人都是看過的。”二爺爺等人都在點頭。
吳彩衣可以使用裡麵的配方,甚至把配方賣給外人,秦家人卻隻能看一看。這就是區彆。
“你喜歡,我可以把香譜借給你看,我這裡有複印本。”吳彩衣大大方方地說道。
她已經是有恃無恐了。把香譜給秦青又能如何?難道秦青還能研發出更好的香水配方?他有那個天賦嗎?誰不知道他是個廢物!
秦青翻頁的時候,智腦就已經把每一頁的內容拍下來了。
“不用了,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秦青翻完整本香譜,又倒回第一頁,指著上麵的文字說道:“這個天賦測試,你測過?”
“對。我五歲那年測的,拿到了95分。”
吳彩衣揚起下頜,自負一笑。秦家人會知道95分代表著什麼。
果不其然,聽見她這麼說,秦家人頓時就炸開了鍋。驚疑的,歎服的,羨慕的,嫉妒的……各種眼神都彙聚在了吳彩衣身上。
對她的質疑聲漸漸小了,秦家人陷入了難以名狀的難堪之中。
秦家小輩裡,拿到六十分的人都沒有,更彆提95。秦婉怡號稱調香奇才,當年測試的時候也隻拿到91分,比吳彩衣還差了4分。
4分的差距看上去似乎很小,但在天才的絕對值上,多拿一分都需要跨過一道領悟力的鴻溝。
換言之,吳彩衣比秦婉怡足足高了四個層級。她是絕對的天才,隻有她才能繼承秦婉怡的衣缽,把秦家的產業帶上另一個高度。把香譜交給她,絕非秦婉怡頭腦發熱之下做出的決定。
“唉……”二爺爺長歎了一口氣,不服輸的蒼老麵龐顯出一絲頹然。
家業被外人染指,隻能怪秦家小輩沒出息啊!
吳彩衣看了看眾人的反應,心中舒爽無比。她可不像吳瑜,是靠運氣成了楚南溟的助理。她有今天憑的是天賦和實力。
秦青想跟她鬥?不如回爐重造更快一些。
李茹低下頭,掩著唇,偷偷摸摸地笑了。她最喜歡看秦家人的蠢樣。
吳曲欣慰不已地看著女兒,眼裡滿是驕傲。
“你們也都測過?”秦青指了指秦家的一眾小輩。
大家紛紛點頭。
“奇怪,我怎麼沒測過?”秦青擰起眉頭。
“你也測過,在你六歲那年,得分是18分。”二爺爺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秦家小輩裡,天賦最差的就是秦青。
“我怎麼沒有印象?”秦青努力回憶。
“你貪玩,不記事。”二爺爺沒好氣地說道。
秦青敲敲桌麵,覺得這事有蹊蹺。他非常清楚,自己從小鼻子就很靈,聞過一次的香味可以記一輩子。數十種,甚至數百種混雜在一起的氣味,他可以精準地把每一種氣味都剝離出來。
毫不誇張地說,他的嗅覺比氣味分析儀更靈敏,絕對不可能隻拿到這麼點分數。
吳曲眸光微閃,默不作聲。隻有他知道,秦青當年為何隻測出18分。
得知秦婉怡第二天要給兒子測試天賦,他就把一種藥劑噴進兒子的鼻孔,讓兒子短暫地失去了嗅覺。
秦婉怡從不懷疑丈夫,見丈夫把秦青帶來了實驗室,當場就開始測,並沒有檢查秦青的健康狀況。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秦婉怡生了個廢物兒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鬨得人儘皆知。就在那天,當吳曲提出把吳彩衣帶進秦家從小培養時,秦婉怡答應了。
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培養一個對兒子忠心耿耿的人,保證兒子一輩子衣食無憂。
她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卻不知道丈夫的出發點也是為他自己的孩子。
一個鳩占鵲巢的計劃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吳曲停止回憶,端起杯子愜意地喝了一口茶。
幾十年後,終究還是他贏了。
“給我重新測一測吧。”秦青忽然說道。
吳曲喝茶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沒來由地心裡一慌。
他不知道兒子的天賦到底怎樣,畢竟當年的測試被他乾擾了。但他隱約覺得,測試的事可能會像昨天的相親,再度走向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