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著秦青走進電梯之後,楚南溟深邃平靜的眼眸忽然泛起微光。他看向雲驚寒所在的方向,一瞬間的危機感讓他皺起眉頭。
“怎麼了?”秦青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楚南溟的手背。
楚南溟收回心神,握住妻子冰冷的手,“昨天晚上嚇到了嗎?”
吳瑜被燒焦的屍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秦青連忙靠近楚南溟。
電梯裡隻有兩個人和一隻貓,空間很大。但秦青偏偏要擠著楚南溟,挨著楚南溟,隻差把自己的身體跟楚南溟的身體粘在一起。
無需回答,妻子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怎麼這麼膽小……
楚南溟低聲笑著,極富磁性的嗓音在這個密閉的空間內回蕩。
秦青蒼白的臉龐慢慢恢複了一些血色,從嘴巴裡悄悄吐出一口氣。有楚南溟在,他膽子就大了,腦海中那些可怕的畫麵也消失了。
“沒被嚇到,還好。都是小場麵!”他搖搖頭,擺擺手,語氣滿不在乎。
楚南溟又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什麼時候妻子才能改改胡說八道的習慣。
996一下又一下地翻著白眼,吐槽道:“昨天晚上嚇吐了的人是誰啊?”
秦青用鞋尖刨了刨996的屁股,讓這隻胖貓滾遠一點。
電梯門開了,兩人來到院長辦公室。卡福坐在豪華皮椅裡翻看著一份文件,新任院長站在一旁,低著頭,流著冷汗,彙報著一些情況。
“楚教授,秦先生,請坐。”看見兩人,卡福立刻站起身,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不了,我來是想告訴你,我的研究所將終止與血月軍團的所有合作。”楚南溟站在門口,語氣冷淡。
秦青愣住了。他以為楚南溟是來跟卡福解釋情況的。畢竟那台機器真的很詭異,插頭拔不下來,斷了電還能運行,又被幕後黑手利用,差點殺死雲驚寒。
這麼多疑點,不得一條條說清楚嗎?
卡福臉色凝重地問:“停止一切合作的意思是,您不再研究喚醒軍長的方法?”
這個項目是血月軍團資助的。卡福每年都會給楚南溟的研究所付上一筆巨額的研究費用。
“是的。稍後會有人來處理合約方麵的問題。”楚南溟點點頭,轉身就走:“告辭了。”
被楚南溟攬著肩膀的秦青不得不跟著離開。
“等等,等等!”走出去幾米遠,秦青才回過神來,拉住楚南溟的手,語氣焦急地問:“你不是說你已經找到喚醒雲驚寒的方法了嗎?你不能半途而廢啊!雲驚寒是人民的英雄,他不能一輩子躺在病床上!”
最近這段時間,秦青總會往醫院跑。
傷心的時候,害怕的時候,迷茫的時候,他總會待在那個病房裡,絮絮叨叨地跟雲驚寒說一會兒話。睡在雲驚寒身邊就像睡在搖籃裡,溫暖又安全。內心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隻能告訴雲驚寒。
所以,即使雲驚寒始終沉睡著,不能給予絲毫回應,對秦青來說,那人也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你救救他吧。”秦青摟住楚南溟的一隻胳膊,語氣裡帶著哀求。
他曾對楚南溟說,自己是為了救醒雲驚寒才出賣這段婚姻。這個癡情人設他早就忘了,但現在,他所做的事,卻真真切切是為了雲驚寒。
楚南溟呼吸沉重,眸色晦暗,心裡又開始燒灼,刺痛。
為了另一個男人哀求自己,這樣的秦青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內心的極度不適讓楚南溟皺起眉頭,冷下臉色。
“秦青,你要知道,幕後黑手的主要目的有可能不是殺死雲驚寒,而是挑起我和血月軍團之間的戰爭。
“人類來到這顆星球,花費了一百多年才建立起正常的社會秩序。但在短短三個月的戰爭中,這些秩序將被完全摧毀。
“你的公司,你的家族,有可能在戰爭中化成灰燼。你樂意看到那樣的場景嗎?”
秦青被問住了。他這才意識到,幕後黑手的真實意圖竟然如此恐怖。
“戰爭可以讓某些上層人物收獲巨大的利益,但底層民眾永遠都隻能成為受害者。我解除與血月軍團的合作,從漩渦中抽身,就是為了避免你和更多人成為受害者。我會把我的研究成果轉讓給血月軍團的研究所,他們可以繼續我的研究。沒有人會放棄雲驚寒。”
聽到這裡,秦青高懸的心終於放下了。
楚南溟直勾勾地看著他,低聲詢問:“你現在明白了嗎?”
秦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點頭:“明白了。”
楚南溟摟住他的肩膀,帶著他繼續朝前走。
“永遠不要把自己置身於暗湧之中,因為你不知道哪一股水流會把你卷走。”楚南溟告誡道。
秦青除了點頭,隻能點頭。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擠入的這個所謂頂級階層,存在著比下城區更為肮臟險惡的東西。
楚南溟走到電梯口。一名護士看見他過來,連忙幫著按了開門鍵。
楚南溟略一點頭,表示感謝,帶著秦青走進去。護士沒敢入內,隻能站在外麵擺手道彆。
電梯門合攏,秦青還沒回過神來。
楚南溟垂眸看他,語氣溫柔:“嚇到了?”
“這次是真的嚇到了。”秦青點點頭。
楚南溟摟緊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慰:“有我在,你不會出事的。”
秦青往楚南溟身邊擠了擠,像狗皮膏藥一般貼上去。
楚南溟勾起唇角,無聲無息地笑了笑。剛才那些不適感,現在終於消散了。
996用爪子勾住秦青的褲腿,笑嘻嘻地說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嗎?”
“像什麼?”秦青低頭看去。
“像一隻擠進狼群的哈士奇。”
秦青:“……滾!”
電梯門開了,兩人來到一樓大廳。不遠處的門口,楚南溟的汽車已經等在那兒。
“我還以為你會跟卡福解釋那台機器的異常情況,沒想到你一句話就把所有關係都撇清了。”坐進車裡之後,秦青歎息道。
楚南溟從車載冰箱裡取出一瓶果汁,擰開瓶蓋後遞給妻子。
“當你受到質疑的時候,你隻需要做一件事。”他慢慢說道。
“什麼事?”秦青喝了一口果汁,瞥見996坐在扶手盒上舔嘴巴,便問楚南溟:“有吸管嗎?”
楚南溟取出一根吸管,插進瓶口。
秦青把果汁塞進996懷裡。
996大喜過望,連忙用爪子抱緊瓶子,咕咚咕咚喝起了果汁。
楚南溟興味地笑了一笑,倒也並不覺得奇怪,又給秦青開了一瓶果汁。
“你轉身離開就可以了。”他繼續之前的話題。
“轉身離開?”秦青重複問了一遍。
“是的,不需要解釋,因為質疑你的人不想聽你的解釋,隻是為了打壓你甚至折磨你,從你的痛苦中獲取快感。你越是努力自證,就越是加深了這種痛苦。”
楚南溟揉了揉秦青的腦袋,語氣異常溫和:“記住我今天的話。你隻需要對自己負責,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我知道了。”秦青若有所思。
“今天明明不是你的錯,你卻不斷自責,還想對卡福道歉,這種心態要改一改。”楚南溟繼續教育妻子。
“好。”秦青乖乖點頭。
“網上很多人說你配不上我,你用小號跟他們對罵,我都看見了。”楚南溟忽然說道。
“哈?”秦青蒼白的臉頰瞬間漲地通紅。
這種糗事,楚南溟怎麼會關注啊!
“哈哈哈哈哈咳咳!”996狂笑幾聲,卻被果汁嗆到了。
秦青狠狠瞪了胖貓一眼,然後像隻鵪鶉一般低下頭去。
“不要在意彆人說什麼,在這段婚姻裡,你過得比任何人都好,這才是最有力的回擊。”兜兜轉轉繞了那麼大一個圈,這才是楚南溟真正想說的話。
他想讓秦青重視這段婚姻,並且好好經營這段婚姻,而他也會如此。
“對,你說得對!我以後不跟那些噴子對罵了,我秀恩愛秀死他們!”秦青立刻就上套了,擠進楚南溟懷裡,把臉頰貼在楚南溟肩膀上,揚起燦笑,拍了一張合照。
把照片發到社交賬戶上,看著那些噴子又酸又妒,無能狂怒,秦青終於把堆積了一天一夜的鬱氣吐了出來。
“爽啊!”
回應他的是楚南溟溫柔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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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驚寒慢慢從床上坐起。
他一動,床邊的一台機器就發出了急促的警報音,這是用來測量他的肌肉活躍度的。
警報音必然會引來醫生和護士,更會驚動駐守在此處的血月軍團。
雲驚寒一拳打穿機器,在四濺的電火花中站起身,走向浴室。
他一邊走一邊脫掉病服,赤/裸著站在蓮蓬頭下。瞥見玻璃隔斷上映照出的高大身影,他濃眉緊皺,麵容陰鬱。
沉睡的這幾年,即使體內的力量沒有流失,肌肉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萎縮。好在與普通人比起來,這依舊是一具太過強健也太過完美的身體。
水流滑過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緊致的腹肌,沒入深深的人魚線。
雲驚寒在溫熱的水流中舒展著每一條經絡,每一塊肌肉。雙手握拳,發出哢噠輕響,沉重的呼吸聲在逼仄空間裡回蕩。
這樣的動靜,不像是一個人,更像一頭醒來之後饑餓難耐的野獸。
洗完澡,雲驚寒從浴室裡走出來,從衣櫃中取出乾淨的衣服換上。路過會客區時,他看見茶幾上擺著一包煙,野獸一般冰冷的雙瞳便在此刻閃爍了一下,泄出興味的光。
這包煙是那個小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