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控製下屬的手段。時間長了,秦青會失去反抗的能力,乖乖當段學海的槍手。他創造的業績都會成為段安泰和段學海的功勞。
在公司生態鏈裡,像秦青這種沒有背景,行事低調,能力卻特彆出眾的人,一不小心就會淪為高層盤剝的對象。
“秦青,過後我請你吃飯。辛苦了。”段學海伸出手拍打秦青肩膀。
他笑得很友善,眼眸深處卻藏著滿滿的鄙夷。在他心裡,秦青大約隻是一個好用的工具。
秦青沒有說話,默默走進會議室。
段學海自得地笑了笑,最後一個進去。他是壓軸,當然要萬眾矚目。
996趕到時,會議室的門已經關緊了。它進不去,也看不見,更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它知道,秦青的心情非常煎熬。
他的演講稿寫得很精彩,拓展方案更是處處亮點。
然而投射在大屏幕上的稿件,卻署著段學海的名字。初稿、二稿、三稿……每一份修改過後更加完美的方案,擺在裘之信案頭的時候,作者欄都寫著“段學海”三個字。
裘之信對這份方案很重視,親自修改過多次。他對段學海印象深刻,卻完全不知道秦青是誰。
一個多小時之後,會議室裡傳來隱約的一些掌聲。
996用爪子刨了刨門縫,焦躁地叫了幾聲。
有人過來驅趕它,讓它彆在會議室門口鬨,它隻得跑到一個盆栽後麵,探出頭來觀察。
又過了幾分鐘,會議室的門打開了,裘之信當先走出來,身後跟著段學海和段安泰。
“方案通過了,下周你們跟我去中東見合作商。拓展部好像空出一個副經理的職位?”裘之信看向一旁的特助。
特助立刻點頭。
段學海和段安泰互相對視,眼裡閃過喜色。
“你進公司多久了?”裘之信看向段學海,語氣是難得的溫和。
對於優秀的人才,他總會高看一眼。
“快三年了。”段學海壓抑著興奮,耳根泛紅。
沒有人注意到走在後麵的秦青。老氣的黑框眼鏡掩蓋了他過於蒼白的麵色。
“不錯,才三年就有這樣的成績。”裘之信略一頷首,叮囑道:“回去之後你寫一封升職報告,我會通知人事部儘快給你處理。下周與合作商談判,你好好表現。”
“謝謝裘總,我一定努力!”段學海激動地點頭,臉頰漲得通紅。
段安泰拍拍侄兒肩膀,欣慰不已地說道:“裘總,謝謝您的提拔。這頂‘任人唯親’的帽子,我總算是能摘下了。”
他歎了一口氣,臉上頗多唏噓。他也知道自己把侄兒招進公司,肯定會有人非議。某些不好的話難免傳到裘總耳裡。
裘之信瞥了段安泰一眼,神色冰冷,一句話沒留便帶著一群高管浩浩蕩蕩離開。這漠然的態度已足夠表明他對此人的不滿。隻是段學海的優秀表現讓人側目,於是他選擇輕輕放過。
冷汗濕透了後背,段安泰弓著身子,目送裘總消失在走廊拐角,直起腰後竟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段學海得意地笑了笑,回頭看向秦青,眼裡的輕鄙更濃幾分。
對於這個工具,他沒有尊重,隻有惡意。嘗到甜頭之後,他隻會更為瘋狂地壓榨對方。
996躲在盆栽後麵,看得直搖頭。
太慘了,它的大寶貝真的太慘了!
秦青跟隨一眾同事走進電梯,996連忙追上去。
回到自己的部門之後,段安泰把秦青叫進辦公室。
裡麵隱隱約約傳來一些聲音,996躲在門口偷聽,耳朵時不時抖一抖。
“段總,你不是說做完這個方案就推薦我當副經理嗎?”秦青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
“我也想推薦你,但裘總親自點名要提拔學海,我也沒辦法。”
“裘總真正想要提拔的是做方案的人。”
秦青一句話便讓辦公室裡的氛圍降到冰點。段安泰很久沒回應,從門縫裡看去,他麵色陰沉地可怕。
秦青沒有退怯,脊背筆挺,堅毅如鬆,想必那雙藏在鏡片後的倔強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頂頭上司。
“提拔的名額沒有了,裁員的名額我手裡倒是有一個。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段安泰沒把話說完,秦青就已低下頭,平靜地說道:“段總,我明白了。”
縱使有滿身傲骨,麵對生活疾苦,他依舊要妥協。
段安泰學著裘總的樣子,輕飄飄地瞥了秦青一眼,擺手道:“你出去吧。”
秦青站在原地不動,“我的十萬獎金呢?”
“方案是學海的,公司會把獎金打到他的工資卡裡。這樣吧,我私人出資,給你兩萬塊。”
八萬的落差不足以毀滅秦青,卻能讓他的大伯丟掉性命。這十萬塊,正好是給大伯買進口藥的費用。
那種藥一針下去就能續命。近期如果不注射,大伯的身體機能會快速衰竭。
隔著門縫,996看見秦青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胳膊止不住地顫抖。
如果可以,他會把拳頭狠狠砸在段安泰臉上。
但現實是,他不可以。
沒有工作就不能支付大伯的醫療費,也不能償還家裡欠下的債務。
秦青隱忍下來,嗓音沙啞:“兩萬塊什麼時候能給?”
在親人的安危麵前,他的尊嚴不值錢,賣掉也就賣掉了。
段安泰輕蔑地笑了笑,靠倒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道:“下班後你去地下車庫等我,我給你現金。”
秦青點點頭,轉過身來。
996看見了一張麻木的臉以及一雙空洞的眼。
這個世界的秦青,似乎已經被困苦的生活磨去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