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宗主為何還要收他?莫非他有什麼過人之處?”
演武場上,一名弟子停下招式,好奇地問。
“過人之處?你們自己看吧。”最先說起這事的弟子衝不遠處的斷壁努努嘴。
眾人轉頭看去,然後目眩神迷。
“我乃玄機真人親傳弟子,按理來說不算見識淺薄。但這樣的美人,我卻從未得見!”不知誰語氣恍惚地呢喃一句。
“這樣的容貌,大約是個爐鼎?”
“天級爐鼎才有這般仙姿!”
“必是了!難怪宗主收他!”
“胡說什麼!宗主可不是那樣的人!都給我練武去!”一名內門弟子嚴厲嗬斥,末了回頭看向絕壁,眼神也有瞬間迷離。
絕壁之上,烈烈風中,一名年輕男子悠閒獨坐,身穿緋色紗袍,長發瀑布般亂舞,手腕腳腕均戴著銀鈴,被風撩地叮當作響,臉龐灼美似牡丹,氣質卻又清冷如月輝,纖細的手臂撐在身體兩側,溫柔多情的桃花眼沒有焦距地俯視著下方。
近看豔絕,遠看朦朧,放眼整個淩雲宗,再無人可以擁有這般神韻。
在場中練習術法與武技的弟子們都有些神思不屬,屢屢將刀氣劍意劈在周圍的師兄弟們身上。
場麵開始混亂。
“找個人去跟小師叔說一聲,讓小師叔不要再看了。”一名內門弟子小聲說道。
“我去找玉然師叔。”氣質頗為老成的一名弟子轉身朝場外走去。
秦青雙手托腮,呆呆地看著絕壁下方。
下方的演武場占地廣袤,鋪滿厚重岩石,地麵壓得平整,刻上防禦法陣,十分堅固耐用。更遠的地方是層層雲霧,以及半露在雲霧中的山巒。
景色很美。
但秦青看的卻不是雲和山,也不是腳底的人,而是籠罩著這些人的氣運。
沒有人能看見彆人的氣運,除了老天爺。這句話是秦青在書裡看見的。意識到自己的獨特,他便緘口不言,隻是默默觀察。
見得多了,規律也就慢慢找到了。
無論是人還是妖魔鬼怪,皆有氣運。氣運分為四種顏色:白、青、紅、紫。
白色氣運代表庸碌無為。青色氣運代表稍有成就。紅色乃天之驕子。紫色是通天之人。顏色越深,氣運越強。
秦青曾在一位峰主身上看見過血色氣運。那麼熱烈的紅,沉暗到幾近墨色,散發出馥鬱的甜香,讓他分泌出許多唾液。
這不正常。
看見強悍的氣運就泛起饑餓感,宛如附骨之疽,癢意直達心底。這肯定不正常!
想到這裡,秦青又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液。
他餓了!
可是他找不到食物。仆從準備的飯菜,永遠無法讓他獲得飽足感。
腳底下這些人都被青色光暈包裹。他們也無法填充秦青的饑餓。
紫色氣運,秦青隻在師尊身上見過。或許彆宗的宗主與師尊一樣,都是紫氣煌煌,氣運滔天之人。
師尊待秦青很好,吃穿住行全都親自過問,時不時摸摸腦袋,拍拍肩膀。但他身上的氣運,秦青見得,卻碰不得。
秦青曾試著偷偷去撚,指尖卻觸到一團虛無。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除非這氣運是彆人主動給的,否則他偷不走。
怎樣才能讓師尊主動把氣運給我?這個問題困擾了秦青好些天。
他雙手托腮,看著底下的一團團青色光暈愣神。
青色氣運吃進嘴裡是什麼味道?
秦青扯掉身旁的一根野草,塞進嘴裡。
“呸呸呸!”
隻是一息,他便把草莖吐出來,秀氣的眉毛皺得死緊,滿臉苦大仇深。
“吃青氣跟吃野草有什麼區彆!我才不乾!”他憤憤不平地低語,手掌揉著咕咕叫的肚皮。
“呼呼呼……”
背後忽然傳來粗喘,仔細聽卻又像某種野獸的咆哮。
秦青汗毛倒豎,回頭看去,卻見一頭壯碩如牛的野獸站在不遠處,赤色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瞳仁深處殺意翻湧。
這是一隻麒麟,額頭正中間鑲嵌著一塊白色靈玉,身上火焰升騰,熱氣滾滾,周圍草木儘皆枯萎,燃成灰燼。
秦青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喉結卻上下微滾。
他在這頭麒麟身上看見了暗紅色氣運,比劍峰峰主的氣運略遜一籌,卻已足夠美味。吃進嘴裡,怕是軟甜的草莓味。
隻可惜他是凡人,沒有神通,近不得這隻麒麟的身。
說來也怪,這頭麒麟對誰都很溫順,唯獨對秦青極為厭惡,隻要一見秦青就低聲咆哮,殺意沸騰。若是四下無人,它還會噴出烈火,妄圖把秦青燒成灰燼。
所幸秦青穿著師尊賜予的法袍,可以抵擋渡劫期大能全力一擊,倒也平安無事地躲過好幾次殺機。
秦青找師尊評理,師尊卻讓他遠遠避開,隻因這麒麟是秦玉然的愛寵,碰不得。
倘若這畜生掉了一根毛,秦玉然就會落下一滴淚。
師尊很疼愛秦青,卻遠不及對秦玉然的萬分之一。那一滴淚不曾落在地上,倒是落進了師尊心裡。
是以,秦青雖是宗主的小徒弟,地位卻連一隻畜生都不如。這話不是彆人對秦青說的,是他自己察覺的。
人人都說師尊待秦青千好萬好,從不介意他的凡人之軀。但秦青卻很清楚,這份好,不過爾爾。
對了,秦玉然是一個比師尊更特彆的人。他身上沒有氣運。
照鏡子的時候,秦青也看不見鏡中之人的氣運,這大概是因為自己永遠勘不破自己的命運吧?
胡思亂想中,那頭麒麟漸漸逼近,秦青徹底慌了神。保命的法袍有些破損,今早剛剛送去煉器峰修補,未曾穿在身上。
這回怕是完了!
秦青連忙四顧,大聲呼喊:“師兄,師兄,你在嗎?師兄救命!”
隻要秦玉然來了,這頭畜生就不敢殺人。麒麟在此,秦玉然必在周圍。
風聲烈烈,吹起長發,亂了視野。無人響應秦青的呼喊。
那頭麒麟鼻端噴火,越走越近,帶來常人難以忍受的高溫。
嘶地一聲輕響,秦青飄蕩的衣帶變作灰燼被風吹散。
麒麟赤紅的雙目燃燒著怒焰。
秦青不知道它的憤怒打哪兒來,為何執著於殺死自己。隻是,它今日散發的氣運,是不是比昨日淡了一些?原本暗沉的紅色,今日透亮很多。
秦青來不及深想,一團火焰已呼嘯而至,幾縷飄揚的發絲變成點點灰燼。
“若我活著,必要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
秦青向後仰倒,落下數十丈高的絕壁,風吹紗袍,開成一朵豔紅的花。絕壁之下是眾多弟子,總有那麼一人能救他。
演武場中,許多弟子禦劍而起,爭搶著去接小師叔。
斜刺裡忽然飛過一道純白身影,將輕飄飄的花朵接在懷中。
“師弟莫怕,師兄來了。”秦玉然的聲音無比溫柔。
秦青比秦玉然高一個頭,年紀也大幾歲,此刻卻緊緊把人抱住,嚇得渾身發抖。
雖然師尊更疼愛秦玉然,秦青卻從不嫉妒。一則,秦玉然待他尚可;二則,隻有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產生嫉妒那種情緒。
“那畜生又欺負師兄,回頭我命刑堂鞭它二百,為師兄出氣!”秦玉然氣憤地說道。
“彆!你每次打完它,它都更恨我。以後我躲著它就是了。”
秦青大概知道那麒麟為何非得殺了自己。都是因為這惡性循環導致的。
如果自己在師尊和師兄心裡的分量比那畜生重,他們不會總是鞭打它,責難它,而是會親手殺它,以杜絕今後無窮無儘的危險。
秦青什麼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卻從來不說。他揉揉秦玉然的腦袋,麵上裝作極度依賴對方的樣子,眼底深處卻藏著冰冷的疏離。
他身邊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可以相信的。所謂溫情,都是假象。
二人從空中掠過,落在不遠處的一座山頭。
麒麟站在絕壁上怒吼,身體冒出熊熊火焰。
秦青心有餘悸地看了幾眼,回頭對師兄說道:“我也想養一隻寵物。”
秦玉然欣然應諾:“好呀,我這就帶你去靈獸園挑一隻靈寵。”
二人來到靈獸園,走在一條幽暗小徑上。周圍的灌木叢裡躲藏著靈狐、靈鹿、靈兔等動物,樹上站立著幾隻青鸞,天空中盤旋著一隻金鵬。
“師弟,它們都會說話,你跟它們交流交流,看看誰對你最親近。養靈寵是要看緣分的,待你不夠親近的靈寵養不熟。”
這個道理秦青自然懂。
他半蹲下去,與路邊的一隻靈狐搭訕:“你平時喜歡做什麼?”
“我喜歡吃飯修煉打六六。”靈狐的聲音很清脆,是個小姑娘。
打六六?那是什麼?
秦青看向旁邊的一隻靈兔,“你呢?”
“我也喜歡吃飯修煉打六六。”小兔子動了動三瓣嘴。
一隻小鹿跑過來,興匆匆地說道:“我們都喜歡吃飯修煉打六六。”
“打六六是什麼意思?”秦青好奇地問。
忽然,旁邊的草叢一陣淅索晃動,一隻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胖貓鑽出來,大哭道:“我就是六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