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還看見樵夫在山腳砍柴。”
“怎會?”秦青蹙眉沉思良久,呢喃道:“莫非蒼淵是天外來客?”
隻有這個解釋是合理的。一個世界的氣運總是恒定的,倘若一個人占了所有氣運,彆人就會氣衰而死。
像紅塵之花這等妖物,大多秉性貪婪,總想把天下氣運盜取一空,於是被天道所不容。秦青從傳承記憶裡得知,自己的每一位前輩都是灰飛煙滅的結局,正如秦玉然那般。
秦青是唯一的異類,隻因他對活著的渴求勝過一切。始終有人愛,就能始終活著,他要的隻是這個。
“你管蒼淵是什麼,他能保護你就夠了。”996不願動腦子,有的吃就好。
“說得也是。”秦青眉宇舒展,頗為認同地點頭。
“吃飯吧。流火的肉是用煉丹爐燉的,可酥爛了。”996把一盤紅燒肉推到秦青手邊。
用煉丹爐燉肉?秦青愣了愣,一時失語。
“送菜的仆從說,這是蒼淵親自吩咐的。真想知道煉丹峰的峰主是什麼表情,哈哈哈哈!”996樂不可支。
說話間,一名灰衣小童戰戰兢兢走進大殿,俯身稟報:“少主,長老要把淩雲宗遷到中洲映秀山,讓您收拾一些細軟。”
“中洲映秀山?那不是魔淵所在?”秦青驚了。
小童把腦袋壓得更低一些,說道:“長老是這樣吩咐的,您有什麼愛物,隻管裝上帶走,這是長老給您的乾坤袋。”他高舉雙手,奉上一個金線編織的錦囊。
“長老呢?”秦青接過乾坤袋。
“長老在淩雲宮與宗主商議此事,各大峰主和十位長老也在。大家吵得很厲害。”
996咽下一口肉,嘟囔道:“當然會吵啊喵!魔淵正在侵蝕中洲,所有宗門恨不得離中洲越遠越好,隻有蒼淵上趕著往前湊。等到魔淵徹底吞噬中洲,大家都得死!”
秦青搖搖頭,沉默不語。
他猜不透蒼淵的心思。那個人著實深不可測!
996擔憂地說道:“我看他們吵著吵著就會打起來。蒼淵殺了秦玉然,風停雲肯定會為秦玉然報仇。蒼淵來曆不明,現在又做出這種有害全宗的事,風停雲汙蔑他是魔頭奪舍,大家必然會對他群起攻之。”
秦青捏著錦囊的手微微一顫,立刻朝門外走去。
996叼上醬肘子,急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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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淩雲宮時,戰況已十分激烈。數十位峰主、長老結成劍陣,把蒼淵圍困於中間。
“何處來的魔物,竟敢竊取我淩雲宗長老的法身!”
“膽大包天之徒,受死!”
“排雲劍!滅魂!”
一聲厲嗬由劍峰峰主口中吐出,他拋出手中長劍,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千千萬。
隻是眨眼間,空中長劍如雲,遮天蔽日,寒光爍爍的劍尖無不對準站在飛簷下的蒼淵。
蒼淵負手而立,氣定神閒,瞥見秦青趕到,冰冷眼眸才微微有了波動。
“離得遠些,莫要被劍氣傷到。”他揮揮衣袖,一團看不見的結界已把秦青和996包裹。
一人一寵想前進,前進不了,想退後,退後不得,隻能站在原地焦急觀望。秦青雙手捏成拳頭,用力敲打結界,大聲呼喊尊上,聲波卻被彈了回來。
風停雲也看見了秦青,卻不做聲。他也怕亂劍無眼,傷害此人。
“劍去!”劍峰峰主並指一揮,浩浩劍雨尖嘯長鳴,疾射而去。
其餘長老或劈手揮掌,或釋出法器,或召喚雷霆,各種神通法術紛紛朝蒼淵施展。在這樣的圍攻之下,連風停雲都會魂飛魄散,蒼淵怕是也難逃重傷。
秦青嚇得臉都白了,拳頭用力捶打結界,弄斷數根指骨。
996連忙用兩隻前爪捂住眼睛,不忍目睹。
嗡地一聲低鳴,最先襲到蒼淵身前的一柄長劍忽然停滯,劍尖直指蒼淵深不見底的眼眸,卻不得寸進。其餘長劍仿佛被時空凝固,一動不動地懸在半空。
蒼淵眨眨眼,所有長劍一寸一寸化為飛灰,散成煙雲。掌風、法器、雷霆……種種神通全都消弭於無形。
這是怎樣一種偉力?
這是何等的全能?
秦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握成拳頭的手抵在結界上,卻不再顫抖。
996朝指頭縫裡看去,驚地罵了一句粗口:“我丟!你乾爹簡直強到沒朋友!”
風停雲的本命法器被瞬息摧毀,吐出一口鮮血。與他一樣遭到反噬的人還有許多。
劍峰峰主最是嚴重,竟然渾身經脈爆裂,炸成一個血人。籠罩在他頭頂的暗紅氣運慢慢飄向蒼淵,與蒼淵頭頂的衝天黑氣融為一體。
秦青眨了眨眼,忽然一陣心悸。蒼淵的來曆可能遠超他的想象。
“本尊決意遷宗,各位還有什麼話說?”
站在飛簷下的蒼淵徐徐開口,目光掃視眾人。
“我不同意!”風停雲咳出一口鮮血,艱難地說道:“遷往中洲,全宗弟子皆是死路一條!除非長老今日殺了我,否則我堅決不允!”
“我也不允!”劍峰峰主單膝跪地,隻餘一縷生機,卻依舊死死抵抗。
“起來,再戰!”煉丹峰峰主忽然捏爆一顆“金仙再造丸”,釋出磅礴靈氣和生機。
劍峰峰主立刻站起,手掌插入自己腹中,慢慢抽出一柄血色長劍。風停雲等人緩緩散開,用雙腿描出一個巨大的困神陣。
不得不說,淩雲宗絕非浪得虛名。為保護座下弟子,眾峰主死戰不退,這便是第一大宗的氣象。
秦青眼眶潮熱,心中湧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
他以前應當也是淩雲宗的一員,受到頗多照拂,否則不會這般難受。但他知道,蒼淵讓大家遷宗,必然有他的原因。
“我隻是通知各位,並非征詢各位意見。”蒼淵抬頭看向閃爍著七彩華光的天空,那是太濃厚的靈氣和生機混合在一起造成的異象。
“吾等不予配合,你便一個人遷吧。”風停雲用手指擦去嘴角血跡,側頭瞥了秦青一眼。
蒼淵要走,他求之不得,但秦青必須留下!
“我一個人遷?”蒼淵眯眼思忖,繼而勾唇淡笑,“也可。”
風停雲有些驚疑。
諸位長老、峰主也都麵麵相覷,不敢置信。這魔頭當真會輕易離開?不是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下一瞬,他們就知道自己是何等天真,又何等渺小。
隻見蒼淵跺一跺腳,整座宮殿竟地動山搖。在轟隆隆的巨響中,淩雲宗一百零八峰連成一片,拔地而起,變作一座浮島,飄飄搖搖朝著中洲而去。
原本懸在天外的烈日此刻離得那樣近,雲霧在身旁繚繞,冷風蕩起衣袍,飛鳥從身邊掠過,發出清越長鳴。
風停雲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諸位峰主、長老,一個個驚駭難言,感覺徹骨冰寒。再次醞釀的殺招因為心底的恐懼,全都化去威能,悄然消弭。
原來蒼淵所說的一人遷宗,竟是這個意思!
哐當一聲,劍峰峰主握在手中的血色長劍猝然掉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是一位頂級劍客的法則。
但在蒼淵通天徹地的威能麵前,劍峰峰主的法則被徹底摧毀。他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塵埃,隻能隨風搖擺。
“你,”劍峰峰主張了張口,啞聲問道:“您究竟是何方神聖?”
蒼淵踏過困神陣,越過渾身脫力的眾人,來到秦青麵前。
他輕輕一觸,堅不可摧的結界便哐當破碎。
秦青僵硬地站在原地。
蒼淵的強大讓他恐懼。
“你把自己弄傷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隱怒。
秦青心尖一顫,想也不想就說道:“因為太擔心你,才會傷了自己。”
蒼淵冰冷的眼眸被融融暖意填滿,握住秦青紅腫的手,輕柔地裹進掌心裡。
濃鬱的靈氣治愈了斷骨,他撩開愛侶額角的一縷亂發,柔聲說道:“回去吧,我陪你一起用早膳。”
秦青點點頭,跟著蒼淵往太一峰走去,半道回眸,看向還站在原地的眾人。
這些曾經令他仰望的大能,此時已變作一個個木偶,望著蒼淵背影的眼眸裡布滿恐懼和無力。
風停雲死死盯著秦青,目光陰鷙得可怕。
秦青連忙回頭,摟住蒼淵的胳膊,心裡默默叫了一聲乾爹。
他必須承認,親眼見證了蒼淵的強大,他感覺更安全,也更踏實。
內門一座小院內走出一群衣袍華麗的人,正是飛螟宗來客。
當先那人麵容十分英俊狂野,狹長眼眸裡溢出邪性,氣勢雄渾內斂,藏而不露。他轉頭四顧,發現淩雲宗整個地界已升至高空,瞟向中洲,不禁笑了。
“有意思。”
“少主,這何止是有意思!這是淩雲宗的底蘊!舉派遷宗如此輕而易舉,加以時日,舉派飛升也不是虛妄!少主,您一定要留在此處學藝!”老者規勸道。
“舉派遷宗很難嗎?”京泊霖挑眉,態度玩世不恭。
所有人都被淩雲宗的壯舉震懾,他卻嗤之以鼻。
“少主,這不難嗎?”老者心頭一跳。
“小事一樁,誰不會?改日我把飛螟宗也遷去中洲。”京泊霖眺望淩雲宮的方向,輕蔑地嗤笑一聲。
老者沒再說話,隻是默默跪下。其餘護衛紛紛拜俯,雙手貼地,獻上忠誠。
京泊霖轉身回屋,頗為不爽地說道:“遷個宗而已,賣弄什麼!討人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