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城的玫瑰花朵芬芳、枝條蔓蔓, 最適合點綴在古樸華麗的城堡邊。然而此時,它們卻被艾文一點一點緊緊捆繞在神父身上。
艾文垂著頭,冷眼看神父在地上扭動掙紮, 藤蔓上的小刺紮破了聖袍, 劃破了皮膚,在神父身上留下斑斑血痕。
他從腰間取出晨曦法杖, 瑩白色的法杖明滅著點點柔光,像是初晨陽光落在枝梢的溫暖。象征著愛與溫暖的晨曦法杖在雲石路麵上畫了一個完美的圓環,將神父圍在裡麵。
艾文確實是非常有天賦的孩子,他總共就看到過兩次這種獻祭法陣。一次是在五歲背負著十餘條沉重生命的逃離之前, 一次是在不久前那摧毀信念的一瞥。
僅僅是這兩眼,獻祭法陣從此刻在他靈魂之上。
他一邊專注地用法杖繪製法陣紋路, 一邊詢問神色逐漸變得驚恐的神父:“讓我想想,這個魔法陣有三層魔紋,對嗎?”
這幅模樣的艾文,看起來就像是個虛心求教的孩子……如果他手中畫的不是一個奪人性命的法陣的話。
“第一層魔紋——虛弱, 讓身處魔法陣裡的人無法逃離。”
神父掙紮的動作開始變得遲鈍,每動一下都感受到了由衷的疲憊——就像當年那群少年拚儘全力、咬牙強撐, 為小艾文鑿出一個逃生的洞口。
“第二層魔紋——吸取, 吸收被困之人的魔力和生命力。”
神父痛苦地長大了嘴, 他的皮膚在一點點乾癟下來, 魔力轉化為璀璨的光點, 點亮了地上的魔法陣——就像當年被繁星般魔力光點包圍著的少年們,將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小艾文身上。
“第三層魔紋——獻祭, 將收集到的魔力和生命力獻給……”
艾文畫到最中間的符號時停了下來,他知道這個符號代表著光明神。但他現在對光明神沒有一絲好感,一點也不想給祂獻祭東西。
那要是……換一個符號會怎麼樣呢?
艾文遲疑了一下, 無聲地移動著法杖,將自己的魔力凝成一道交織的紋路,鑲嵌在魔法陣中心。
獻祭法陣亮起,神父在法陣裡蠕動哀嚎著,純粹力量如同一條條熒光泉流,滲入複雜的魔法紋路上,最後像陽光一樣覆蓋在艾文身上。
一直在邊上默默看他的紀遲突然上前一步,眼底閃過震驚之色。
他看到艾文的等級在飛速增長。
【lv.10】
【lv.25】
【lv.30】
最後在35級的時候戛然而止。
因為艾文察覺到了流淌到體內這股能量,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惡心之感湧上心頭,他臉色一白,立刻終止了法陣,衝到一旁劇烈嘔吐起來。
神父此時已經奄奄一息了,身體乾瘦得隻剩下一層皮繃在骨頭上。魔法師的骨架不甚高大,讓他的身形看起來和少年沒什麼兩樣。
艾文邊撐著膝蓋,嘔吐邊哭,淚水一滴滴砸在花叢間,將一朵玫瑰砸得垂下了腦袋。
他拚命揪著衣襟,像是想把吸收到體內的魔力扯出來一樣。
紀遲走上前,默默按了按艾文單薄顫抖的肩膀,深深歎了一口氣:“這樣也挺好,就當做是你帶著他們活下去吧,他們會很開心的。”
艾文本來還隻是在默默流淚,聽到紀遲的話,終於撐不住慢慢跪在了地上,背對著明明滅滅的魔法陣,大聲哭了起來,像是在宣泄這麼多年無處可說的沉痛愧疚。
約瑟夫從莉莉絲宅邸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因為他是魔法分院的教授,屬於戰鬥學院的勢力,為了不牽連到學院,他並沒有參合進魔王城和教廷的爭端中,
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莉莉絲的地牢審問安托萬。
可惜安托萬一點都不敢泄露禁忌之事,他像是深深忌憚著什麼,怎樣威逼利誘都不肯開口。
約瑟夫沒辦法,隻能將安托萬困住,想將他帶回魔法學院,交給院長想辦法。
約瑟夫注意到跪地痛哭的艾文,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嚇得扔下安托萬,急忙跑過來看他:“怎麼了艾文!哪裡受傷了?我這裡有藥劑……”
紀遲朝約瑟夫搖搖頭示意沒事,他俯身拍了拍艾文瘦削的後背:“他隻是壓力太大了,哭出來就好了。”
艾文單手撐著地麵慢慢站了起來,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抹臉,勉強扯起一個笑:“是的,我沒什麼事,約瑟夫教授。”
約瑟夫見艾文還有精神打招呼,便鬆了一口氣,接著毫無由來的,轉頭就罵紀遲:“肯定是因為你不肯學魔法!你看看你舍友都在為你著急!”
紀遲:“???”
不是,什麼玩意兒啊就又和學魔法扯上關係了?話說您老也講點道理行不行啊?
和紀遲逮到機會就去學其它職業一樣,約瑟夫逮到機會就想攛掇紀遲學習魔法。
麵對這個萬分熟悉的場麵,艾文滿腦子的思緒都被驅散了,他無奈地垂眸一笑,果然就聽兩人喜聞樂見的原地吵了起來。
約瑟夫:“學魔法到底有什麼不好!大陸上最強大的就是魔法師!你看看魔法師巔峰的大天使長!聖藥劑師都得跪著見他!”
紀遲:“哈!那大陸上最強大的應該是不當魔法師!因為大天使長得跪著見我!”
約瑟夫嘲諷:“你給我閉嘴吧!到底哪兒來的臉敢這麼說!”
紀遲冷笑:“你沒看他現在就……臥槽,人呢?怎麼消失了?!”
圓圓適時冒了出來:【您的召喚獸魔力已耗空,請玩家重新進行召喚。】
紀遲確實沒注意到大天使長MP已經見底,這是他的失誤,隻能憋氣道:“您稍等,我馬上再召喚……”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嘶啞的大笑聲突然在邊上響起,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艾文畫的魔法陣早已消失了,隻剩下一個進氣多出氣少的神父癱在地上。
而現在,同樣淒淒慘慘的安托萬不知什麼時候挪到了神父身邊,正在怪聲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