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周圍的環境完全變化,和之前大不相同——原本貧瘠寂靜的埋骨之地,不知何時已然成為了白骨的海洋,一顆顆慘白的、大小形狀各異的頭骨沉默擺在地上,猶如一座座纏繞死氣的墓碑。
紀遲震驚地環顧四周,他在這個世界親眼看到了不少血腥可怖的屍體,也早已習慣了死亡的氣息。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頭骨給他帶來了許久未曾體會過的驚懼之感,那是從靈魂深處湧出的顫栗。
“這些是……”紀遲喉嚨控製不住地發緊,他後退了一步,低聲問道。
死神知道他已經反映過來了,點點頭認可他的想法:“你猜的沒錯,這些是在曾經的時間裡,死去的反抗之人。”
紀遲嗓子乾啞得發疼,他抿緊了唇,後退的腳尖在地上一點,微顫著重新邁向前方。
他站在冥河的儘頭,是骨海最中心的位置,整片蒼白海洋就圍繞著深淵裂縫鋪開。
離深淵最近的地方,也是一切剛開始的時候。
紀遲垂著眼睛,仔細凝望著那一顆顆頭骨墓碑,每顆頭骨頂端都刻有清晰的文字,但由於頭骨麵積有限,上麵隻銘刻了亡者的姓名和生亡時間。
他慢慢行走在骨海之中,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熟悉到心驚肉跳的名字。
雷澤、西奧多、克洛伊、赫菲斯托斯、西爾維婭、艾文、聖珂莉、布蘭登……所有的頭骨寂靜整齊地排列著,無聲訴說另一個時間點發生的故事。
這些名字重複了很多很多遍,就在紀遲幾乎不認得那些字的時候,他終於走到了骨海的最外圍。
這裡空蕩蕩的,隻有寥寥幾個墓碑佇立著。
【赫克裡斯】
【未知-魔劍年曆1059】
那是獸□□字,紀遲背過手,觸碰了一下背後的魔劍。
死神默默跟隨在他的身後,一直陪他走到儘頭,等到紀遲停下了腳步,才說道:“這是這一次的輪回,你已經救回了太多太多的人,他們已經掙紮出了命運的旋渦,這點我們都應該感謝你。”
紀遲蹲下來輕輕撫摸著獸神的墓碑,祂的頭骨看起來像一頭巨龍,儘管縮小了無數倍,猙獰的霸氣還能感受得到。
紀遲眼睛酸澀,這一路上他都在緊緊繃著自己的情緒:“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你的神格力量可以讓他們都活過來嗎?”
死神無奈歎息,搖搖頭:“神格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在這次的輪回中,我已經耗費了大部分力量。”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看著紀遲。
紀遲低著頭,小聲說:“你複活了我。”
死神望向不遠處一個孤零零的頭骨,那枚頭骨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遮住了上麵的墓誌銘:“是啊,這是我第一次複活如此強大的靈魂,我差點用完了我的力量,才將你帶來這個世界。”
“不過我賭對了,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接受了你,你並沒有受到很強烈的排斥,大部分力量都保留著……而隻要等到神靈們也認可了你,你就能恢複所有的力量。”
死神幽幽地說:“不過這一點,和當初的偽神很像很像,所以我們一直都很擔心,你的出現到底是能給我們希望,還是帶來更深的絕望。”
紀遲遙遙看了眼自己的墓碑,收回眼神,墨黑的瞳孔中翻湧著各種激蕩的情緒:“所以接下來我要怎麼獲得你的認可?”
死神安靜地和他對視:“去取得我的半個神格吧,你應該清楚它在哪裡。”
紀遲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猶豫,回過頭向深淵跑去——
死神在後方看著他奔赴深淵的背影,低聲念叨:“眾生平等,光與暗同生。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你能為我們帶回來那樣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