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天姝看著寧宿,眼睛裡閃著一層粼粼銀光。
不記得什麼時候,師天姝有了一個毛病,喜歡像老師一樣問人問題。
有人說她這是在隨時為銀樺尋找人才。
師天姝剖析自己時,不認為僅是如此。
她是這個世界最早進入這個遊戲的人,當年跟她一起進來的人在以後的歲月裡,一個個死去了。
她原本是那批人裡最小的一個,是在遊戲剛開始時人在現實世界的良善還存在時,被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護在身後的人。
後來他們一個個死去,留她一個人慢慢在這個恐怖遊戲裡長大,看著一批又一批的人進入這場遊戲。
人越來越多,她卻有一種越來越孤單的感覺。
有多少年了?十五六年吧。
她在一輪又一輪的恐怖遊戲裡走過,剛到二十六歲,就有了一種滄桑的孤寂感。
或許是因為這麼多人中,沒有一個人能跟她同步,他們習慣性地站在她身後,差一大截地聽她的吩咐。
她很想有個人,能跟她在同一高度看問題,能懂她在想什麼。
後來有個人能,可他是個爛人。
因而她更想有個人能懂她所想,她不相信全基地就那一個爛人。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
他把命運的神奇集於一身,讓她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種親昵的歡喜感。
在她二十六歲生日那一天,命運在她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她就看到了他。
師天姝看著小男孩坐直身體,認真說話的樣子,不由就從內心深處湧上一股柔軟的愉悅,她說:“繼續說。”
寧宿:“……還說啊?”
他癱臉思考,“鬼朋友是最重要的npc,係統除了重點說他們能給我們幸運值,還說了他們有另一個名字,叫伴生鬼。”
“除非我們回到正出生或者出生前他們就存在,才能契合上這個名字裡的伴生,這也是為什麼說我們還沒出生的原因?”
“幸運值這種和魅力值一樣不能增長的數值,應該是自出生時就固定不變的,想改變隻能在出生前。”
師天姝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
“……”寧宿:“社長,我們這不是存活本嗎?”
為什麼還要像解密本一樣玩?
師天姝獎勵性地在他手裡放了一個小道具,是個圓溜溜非常漂亮的水晶球。
【水晶球:存儲道具,不消耗任何積分和能量存儲一切你喜歡的東西。】
寧宿眼裡的疲憊立即被閃亮的光驅散了,小手握緊水晶球,他虛假地說:“可以收嗎?您已經送給我一條穿天綾了。”
師天姝好笑地看著他。
寧宿立即把水晶球裝進自己背帶褲的兜裡,“唉好!”
他積極地說:“還有怪物小孩,如果他們是水嬰靈的話,城堡是母體,我們在母體中沒出生,他們攻擊我們也就通了。”
如果按照祝雙雙說的,他們大多是被多墮胎而死的,那麼,“他們最恨的會不會是母親?所以發瘋時會攻擊母體。”
這句話,他說的很輕。
接著,他又說:“他攻擊鬼朋友也就是攻擊我們,也可能是出於一種嫉妒心理,因為他們被墮胎而死而我們平安地活在母體裡,因為鬼朋友有我們守護,而從沒有過人守護他們。”
昨晚他站在露台上,看著那些怪物小孩想了很多,心情難得有些複雜。
他說:“母體現在很微弱,如果母體死亡,我們自然流產,也會成為水嬰靈是嗎?”
這個副本是第一次開放,如果多開放幾次,以後攻擊新玩家的怪物小孩裡,可能就有前麵批次的玩家。
就像雪球的世界裡,統治階級的“新娘”們,和底層鬼“新郎”們,以及鬼畜們都會有玩家的加入。
師天姝點頭,“就算母體堅持住了,我們的存活期是30天,還剩下26天,但是隻剩下15個玩家了,怪物小孩每晚要毀掉一個鬼朋友,在怪物小孩的攻擊下,我們最多還能活13天,遠不到係統要求的存活期,這是你接下來要考慮的另一個重要問題。”
寧宿眨了一下眼。
15個人,他們能堅持13天。
這句話有些殘忍,卻莫名戳了寧宿一下。
他這是,抱大腿成功了吧。
雖然他好像什麼都沒做,還憑白得了兩個武器道具。
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師天姝問:“你這樣看著我乾什麼?”
寧宿:“我抱大腿成功了嗎?”
師天姝:“……”
你有表現出要抱我大腿的意思嗎?
她以為在這種尊嚴不值一提的恐怖遊戲裡,想抱她大腿的,都是顏諾那種跪在地上求她,至少要明顯說出來的。
顯然小男孩很開心,“這是我第一次抱到大腿啊。”
師天姝便沒在說話。
兩人一個喝牛奶,一個咖啡,看著花園裡忙碌或玩鬨的玩家。
師天姝問:“你都知道,怎麼不說?”
寧宿:“也沒有人直接問我啊。”
師天姝:“……”
寧宿也問她:“您都知道,不也沒說嗎?”
師天姝:“還得我說給他們聽?我已經引導性地問他們了啊。”
寧宿:“。”
兩個人繼續一個喝牛奶,一個咖啡。
陽光透過落地窗,暖暖灑在兩人很像的臉上,一個滿足,一個愉悅。
雖然和剛進房時一樣沉默,但好像沒那麼安靜了,主要是沒有拘謹了。
他們默契地沒有繼續就剛才的問題討論下去。
因為兩個鬼朋友就坐在他們腳邊的毛毯上。
安靜地喝了兩瓶牛奶,陪師天姝坐了一會兒,寧宿起身告辭。
在走前他開口跟師天姝說:“我昨晚看著遠去的怪物小孩,有點感想。”
師天姝抬頭看向他,很樂意聽他一些或奇怪或正常的感想。
她更偏向於小男孩會說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沒想到他的感想並不奇怪,隻是有些出乎意料。
寧宿昨晚回房後,伸手觸摸到地毯下細微的脈動。
他還記得剛進房間下,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就能感受到的輕顫,在一次次怪物小孩的攻擊下,現在已經要伸入地毯下細細感受才能感覺得到了。
這是一個逐漸虛弱,岌岌可危的母體,苟延殘喘地艱難地護著體內的孩子。
他又到露台上,看到了那些畸形的,還在母體肚子裡就死亡或被迫死亡的怪物小孩。
他忽然就覺得,“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我媽媽懷胎十月把我生下來就非常偉大了,她可能是在非常艱難的環境裡生下我的,並給了我一個太平盛世。”
雖然這個太平盛世隻有十八年。
寧宿帶著鬼生和血娃娃走了很久後,師天姝還在怔愣中,她也無法理解為什麼。
她拿起籃子裡的那個骷髏頭花束,細白的手指在骷髏上細細摩挲。
在兩個小男孩拖著籃子剛到六樓時,她就看到了。
對於六歲和三四歲的小男孩來說,這個籃子非常大,沉沉甸甸的很重,他們連拖帶拽,略顯艱難但小心翼翼地移動著籃子。
籃子被精心裝點過,外圈一層濃麗的淩霄花,花籃裡還有一個骷髏花束。
這一定是他們覺得很美麗的東西,是他們美好純稚的小心意。
他們偷偷把籃子推到門口就要走,假裝是聖誕男孩。
隻是想送給她一層保護,即便可能知道她有很多保命道具。
師天姝摩挲著白骨,“怎麼回事,竟然開始嫉妒她的媽媽了。”
寧宿、鬼生和血娃娃愉快地向回走。
六樓的玩家正做封鎖樓梯的鐵門,見到他沒了以前高高在上的姿態。
一方麵他們都知道,師天姝對這個小男孩很不一般。
另一方麵,現在大家知道,抵禦怪物小孩最有效的淩霄藤,目前隻有他一個人能砍斷。
他們看著小男孩從兜裡拿出一個水晶球。
目前全基地存儲最牛逼的道具。
“……”
求問到底怎麼才能獲得師天姝的喜愛,他們真的想活,真的不想在恐怖遊戲裡努力了。
他們又看到小男孩從兜裡掏出一條細細的淩霄藤,將水晶球係住戴到脖子上。
“……”
所以,獲得大佬的喜歡,要有手砍淩霄的神奇力量是嗎。
懂了。
寧宿:【9277,你看到了,我不僅有武器,還有道具了。】
9277:【……】
寧宿在五樓又遇到封鎖樓道的玩家,他們看鬼生的目光有點奇怪。
寧宿想到,五樓的樓道每晚都封著的。
他看向鬼生,“你那晚上去找師社長告狀怎麼上去的?”
鬼生指著五樓玩家正試著安裝的門,“穿過去!”
寧宿:“。”
那麼辛苦做的防護門就被穿透了,怪不得人家用那種眼神看小孩。
不用寧宿說,鬼生抬頭對五樓玩家說:“對不起。”
去告你們狀,還把你們的門穿透了。
“……”
寧宿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鬼生頭發軟乎乎的腦袋,“辛苦了。”
鬼生彎眼一下抱住他的胳膊,“抱大腿,不辛苦!”
很有道理。
寧宿繼續帶著好心情向下走,他們又回到了花園裡。
他戴著水晶球項鏈在祝雙雙、季明瑞和孟江麵前晃了一圈。
看出那是什麼的孟江:“……”
要不,他現在就跪到小蠱婆麵前去吧。
祝雙雙問:“師社長又給你武器道具了?”
小男孩挺著小胸脯點頭。
祝雙雙驚,這也有點太寵了吧。
這武器道具是不要錢的嗎,但陳晴明明跟她說,基地大多數玩家都沒有技能武器和道具的啊。
不管怎麼樣,她很為寧宿開心。
祝雙雙看著他心想,以後他再也不會是為了幾顆糖果就跑去救人命的少年了。
以前沒人給過他糖,現在都有人給他遊戲基地難求的道具武器了,以後他會擁有更多。
不是擁有更多昂貴的東西,而是擁有更多喜歡他,會給他純粹的愛的人。
祝雙雙問:“你剛才是去給師社長送淩霄藤了嗎?”
寧宿點頭。
祝雙雙說:“師社長給你穿天綾,你想著給她送一份淩霄藤,這樣很好。”
寧宿繼續點頭,“我知道。”
四個人這天上午一直陪鬼朋在花園裡玩。
之前幾天他們忙於做防護,沒有這樣好好陪鬼朋友玩過,四個鬼朋友都非常開心,也明顯更黏他們。
季明瑞說:“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的鬼朋友比其他樓層更粘人?”
祝雙雙說:“鬼朋友和小孩一樣,雖然很多事不懂,但天然能感受到愛和惡,因為我們曾在他們最害怕的時候,拚命地保護過他們吧。”
孟江認可,他戳了一下木乃伊小腦袋,“他們也給我們很多幸運值了,那是他們喜愛的回饋。”
最多的一次,也是他們度過最艱難的那一晚一下給了3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