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曼曼(2 / 2)

鹹魚小喪屍[無限] 芷衣 13815 字 4個月前

“投入情感隻會害了你們自己!”

當時她就流下了一滴淚,好像生出了記憶,想到了什麼。

她想到了自己死前穿的那件破襖。

她想到她住在一個破舊的房間裡。

越來越清晰,到從城堡出來時,全部恢複。

在下崗潮中,紡織廠的跛腿爸爸失業了,他們一家住的是紡織自蓋的樓,每天有人上門趕他們出去。

弟弟每天餓得哇哇大哭,盲人媽媽每天愁得直哭,爸爸脾氣日益暴躁。

她每晚都會做噩夢,夢到有人來砸門,要趕他們出去。

一旦他們來趕人,爸媽就會求他們,沒有自尊地求,他們就會罵:一家子殘廢,晦氣。

“殘廢”這個詞就會一次次刺激到爸爸。

在他們走後,爸爸就會憤怒地打媽媽和她。

他恨自己隻能娶媽媽這樣的殘疾人,他也恨走路不利索的她。

後來她死了。

死相慘狀。

道士說這是一間凶房,誰住誰危險,誰靠近誰倒黴。

這件事很快在紡織廠傳遍了,他們驚悚地說著她的死相,人心惶惶。

那棟樓搬出去好幾戶人家,每一層都沒有住滿人,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人來趕他們了。

而她被那個假道士帶走了。

又開始新一輪的折磨。

不是一生,而是生前死後都沒被善待過的小孩,遇到一個對自己那麼溫柔那麼好的人,會變成什麼樣?

她說不清楚,她隻知道會無法接受這個人對自己的傷害。

尤其受不了這傷害是自己生前最害怕的噩夢。

被趕出房間,被罵小瘸子。

破襖女孩趴在乾屍麵前閉上眼。

破舊的房屋裡散發著濃濃的黴氣,又矛盾地有一股大火燒焦的味道。

儲藏室裡,蓮花燈散發著詭異的香氣。

祝雙雙對吱吱說:“吱吱,讓我還能用這個身體的時候,多用幾天可以嗎?”

“我還想最後用幾天,我很喜歡36°暖暖的體溫,我很喜歡我可以長長的頭發。”

祝雙雙聲音沙啞,像是帶著哭腔,她沒有流淚,可就是這樣,比一滴淚造成的效果還大。

吱吱咬住唇,他也喜歡她的頭發。

在城堡時,他們在同一張床睡覺,除了前麵兩晚,她的頭都靠他很近。

他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香氣,輕輕觸碰,順滑柔軟。

比那個大明星女人的頭發還要好。

她睡前紮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用紅色發帶係著。

他知道,那根紅色發帶是一個紅蓋頭。

那天紅蓋頭蓋住了整個城堡,但其實他一直在風揚起的縫隙,尋找她的身影。

下麵那麼多怪物小孩,那麼多玩家,他的視線輕鬆定在她身上。

她一整晚在下麵擋怪物小孩,沒有一點力氣了。

怪物小孩跳到牆上,隔著紅蓋頭砸一下城堡,她就踉蹌著跌倒一下。

她一邊哭著,一邊跌跌撞撞去套怪物小孩,滿臉屍液,眼睛紅腫。

怪物小孩撤退後,他從城堡跑出來,跑到昏睡過去的她身邊,在她身上發現一個個紅紅紫紫的傷痕。

怪物小孩憤怒砸牆時,砸的不是牆,而是她。

倒立的祝雙雙看到一滴眼淚落到地上。

不是她的。

“我真的好喜歡你。”

如果可以有這樣一個,明知道他是邪惡鬼童,明知道他體內是腐爛屍塊還願意跟他貼著頭睡覺,手把手教他用筷子,還會不顧一切守護他的姐姐,他願意用所有一切去換。

不管是身體和還是靈魂。

祝雙雙被放下來了。

季明瑞正和歲歲麵對麵坐著看書。

季明瑞見他發呆,皺了皺眉毛,嚴厲地說:“我剛才不是教你認過那幾個字了嗎,怎麼又想不起來了?”

歲歲略顯痛苦地皺起了小臉。

季明瑞說:“就算是鬼也得好好認字,不然以後連《亡靈書》都看不懂怎麼辦?你知道什麼是《亡靈書》嗎?知道埃及亡靈嗎?”

歲歲歎了口氣,不知想到什麼,莫名又輕鬆起來。

睡夢中的孟江,被一個男孩用一條條白繃帶裹在了床上。

那個男孩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白白的他。

寧宿跟蠱婆告彆,抬腳要踏出這個狹小的房門。

沒想到蠱婆也要離開,兩個人在門口撞到了一起。

寧宿讓開一點,等他出去後,再踏過門檻。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陰暗破舊的房子,破襖女孩正趴在一個枯瘦露骨的男孩胳膊上,無聲無息,他們像是暗中的一尊雕像。

寧宿和曼曼一起沉默地往回走。

他經過祝雙雙和吱吱所在房間,腦海裡出現書房裡吱吱的資料。

吱吱是一個正當紅小花的孩子,為了事業,小花不能有孩子,她對外聲稱這是她的弟弟。

她在家裡也讓他叫姐姐。

實際上,她在家裡的時間很少,一年365天她有350天在劇組。

在劇組自然不能帶著他,以防萬一,在男孩四歲有意識時,她都不太想讓不信任的人在家裡照顧他了,怕已經懂事的他說出什麼。

男孩每天在電視上看她。

有一次男孩追著她離開公寓,她看到了,但是沒管。

男孩始終是個不定時炸|彈,一旦爆出,對她的事業和即將到來的婚姻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男孩在那個經濟發達,交通繁忙的城市,一路追著她,追丟了迷路了。

他茫然地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被一輛車撞飛,身體被碾碎在另一輛車下。

經過孟江和木乃伊所在的房間。

阿伊從有記憶起就沒見過爸媽。

他的爸媽在國外務工,對他的意義就是每半年會寄回來很多錢。

但那些錢很少花在他身上,都在他那群親戚手裡。

親戚們在跟爸媽打電話時,溫柔可親,爭著想養他,但掛了電話又是另一幅麵孔。

他們隻想從他身上索要錢,索要一句在爸媽麵前的好話,其他時候沒人管他。

他的死可笑又可悲。

不良少年表哥帶回來一群混混,那群混混說,他好白啊。

那時候有一部很火的電影,電影是講木乃伊的,沒多久他就被這群變態少年做成了一個木乃伊。

寧宿走過季明瑞和歲歲所在的房子,走過師天姝和蠟像男孩的房子,走過穀揚薇和糖人女孩的房子……

每走過一個房子,他就會想到在書房裡看到的對應資料。

“媽媽,你怎麼走得那麼慢?”曼曼回頭看他,問:“你在想什麼?”

“啊,”寧宿撓了一下微癢的胳膊,“我在想……”

他回頭向後看了一眼。

他們兩個站在一條陰暗幽黑的街道上,從這條又黑又長的街道向外看,街道外的童話鎮相對明亮一些。

但依然是黯淡的。

整個童話鎮都是暗色調的,彌漫著霧氣。

那霧氣可能是他們說的怨氣,是戾氣,是陰氣,是死氣,總歸是灰蒙蒙黑沉沉,不見天日的。

“我在想,這裡為什麼叫童話鎮,童話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童話應該有明亮的色彩,有蘋果紅,奶油黃,橘子橙,蜜瓜綠,是他看過的夏加爾筆下的遊樂場。

小女孩抬頭看他,難得眼裡生出疑惑,“童話是什麼?”

寧宿抿了下唇,覺得他那顆僵硬的喪屍心,被紮了一下。

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是童話。

她的房間裡畫本上沒有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隻有邪鬼惡童。

她從小的陪伴,不是同齡夥伴,而是滿屋的古曼童。

她從出生開始,他爸爸就讓她熟悉這些東西,適應這些東西。

祝雙雙說的沒錯,曼曼的意思就是古曼童和古曼麗。

她還沒出生,就有了這樣一個名字。

走到街道儘頭,就是他們的房子。

書房那一遝鎖在抽屜裡的資料,最後一份,編號20

——我親愛的女兒。

一個瘋魔的男人,當年興奮地在燈下,顫抖地寫下這句話。

“她叫曼曼,還沒出生前,我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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