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櫻!櫻櫻!!!”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這個世界不是腦袋開花也可以活嗎!”
戴冬接受不了蔣櫻的死,一邊捂住她脖子,一邊大聲呼喊。
他一直看著是個冷靜淡定的人,此時手忙腳亂幾近崩潰。
誰都看出來他們關係不一般。
沒有人做那個冷靜又殘酷的人,告訴他腦袋可以活,但也隻能活幾天。
蔣櫻還有一絲呼吸,她張了張嘴,溢出稀薄的血水,什麼都沒說出來,失去最後一口氣。
戴冬更加崩潰,握緊她的手顫抖地晃動,“蔣櫻……櫻櫻你堅持住啊,一定有辦法的。”
院子裡的花侍都靜立在一邊看著。
唯一動的是一個小小的鬼小孩。
他把兩個抱在一起的女生拉出來後,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見橋邊有兩塊肉,走過去就要撿起來。
其中一塊,沾著新鮮的細碎血塊,像是內臟器官。
他拿在手裡打量著。
這一幕狠狠地刺激到了絕望悲痛的戴冬,他猛地把小孩推到了木柱上,憤怒扭曲地衝他嘶喊:“你乾嘛!你這個怪物!”
他本是個厲害的玩家,這一把又發泄一般用了極大的力氣。
小孩“嘭”得撞到木柱上,頭骨和木梁發出尖銳的撞擊聲,手上的那塊肉應聲掉到地上,濕漉漉的白t上水珠滴滴答答落下,睜大茫然的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剛被蘇往生扶起來的祝雙雙,心上突然一緊。
還沒她,包括所有人反應過來,戴冬脖子上出現一直手。
那隻手蒼白又有力,因為剛和腐手擊掌,上麵沾了些膿黃的液體,在收緊時順著戴冬青筋暴起的脖子下滑。
戴冬臉色漲紅,無法呼吸,被抓著脖子舉起了起來。
他的雙腳在半空中劇烈蹬晃,涎水不斷從嘴角溢出,眼白開始外翻。
幾個玩家緊張地向前一步,被舉起來的戴冬,直接被少年砸進了湖裡。
湖裡還有巨大的腐手在動,他無力地在兩根手指間打顫。
剛從鬼門關走過,又即將被死手夾住。
寧宿站在湖邊,低頭看向正了咳嗽嗆水的人,眼神凝滯,嗓音淡淡,“清醒了嗎?”
一截腐爛手指碰到了戴冬得,那手指一下變得興奮,手指翻開,胳膊長的指甲直戳而下。
戴冬渾身虛脫,驚恐又絕望地睜大眼睛。
就是這指甲穿透了蔣櫻的胸腔,撕裂了一道無法閉合的口子。
就在長指甲即將碰到他時,一條白綾穿進水裡,將他卷了出來。
他剛在地上站立,就被一腳踹到肩膀上,那隻腳輕而易舉地壓斷他的膝蓋,將他踩跪趴在地上。
正好麵向被鬼小孩。
“彆把你的無能和仇恨發泄在彆人身上。”
鬼生天生半人半鬼,從沒跟人相處過,從小吃人的指甲和陰間槐楊村屠夫給的肉長大。
他沒有人類世界的常識,不懂人世規則。
小孩不管是撿蠱婆的蟲子,還是撿肉塊,都隻是因為他知道他喜歡吃肉,他隻想撿來給他吃。
他不懂肉也是區分的,他隻懂填飽肚子,隻懂他喜歡吃。
寧宿接觸過的鬼主不多,但他相信再也沒有一個鬼主想他這樣,明明擁有創造陰間世界的可怕能力,卻從沒真正傷害過任何人,有著近乎純粹的單純和天真。
或者,這就讓人以為他很好欺負。
戴冬雙手撐在地上,終於崩潰地痛哭了起來,“為什麼!我們從這個副本出去就要結婚了啊,我們說好的……”
曼曼把懵懵的鬼生從木柱上拉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鬼生弟弟。”
鬼生:“嗯……”
曼曼:“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在遇到危險時,有一個勇敢的媽媽站出來保護我們,是嗎?”
鬼小孩愣了一下,眼睛一下特彆亮,揮舞小胳膊點頭,“嗯!”
他跑到寧宿身邊,抱著他的腿抬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寧宿揉了揉他的腦袋。
小孩的頭發特彆軟,雖然會被子睡一會兒就壓出一撮,有點苦惱,但摸起來手感很好。
寧宿忍不住多摸了兩下,手上剩下那一點液體都被轉移到他頭發上了。
曼曼:“……”
她日常歎了口氣。
她向走了一步,白色裙擺離戴冬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若即若離。
人形隻有四歲的她,正好和跪撐在地上的他差不多高。
她將右邊的頭發挽在耳後,一頭黑密的長發靜謐地垂在身後,無端地和這個院落詭異融合。
“沒用的男人。”她微微垂頭,小小的櫻色唇微張,輕聲對他說。
“你去剁了那隻爛手給你女朋友報仇啊。”她唇角帶著一絲詭笑,聲音童稚:“推我弟弟算什麼?要是沒有我弟弟,你女朋友就變成一灘肉泥了。”
戴冬的哭聲更大,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湖水,滴滴答答向下落。
院子裡的花侍靜默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開口,“這隻手怎麼辦?”
他們都知道僵硬是這隻手戳裂了蔣櫻的胸腔,把蔣櫻害死的。
它很危險,玩家們很難阻擋,隻是暫時不知道為什麼,在湖底盤旋。
就在他們要討論這個問題時,遲遲不現身的野南望,終於在這麼大動靜後出現了。
他還帶了人來。
在遠遠看到那人後,寧宿立即將兩個小孩收進了係統技能道具欄裡。
聖女依然穿著一身黑袍,上麵血色的符文在月光下隱隱流動。
她身後是一群白衣人,和齊老板黑房子裡那些白衣人裝扮很像。
她手持一柄手杖,飛身衝向湖中的巨手。
手柄像是一種黑木,上麵盤旋著深綠藤蔓,看起來深重但不夠尖銳,卻直直刺進巨手手掌中,任它怎麼瘋狂掙紮,都無掙開。
無根手指扭曲伸展扭動,激起一巨大水浪。
水浪從屋頂竹筒滑下,落到身上時,玩家們才發現,湖水裡沒有了血,重新變成淺綠色。
巨手掙紮無果,在手杖下一點點縮小,變成早上見到的大小。
聖女收回手杖,對野南望說:“是一株被汙染的花。”
她的目光在庭院裡掃了一圈,經過寧宿時多停留了兩秒,“還有誰的花被汙染了,都帶出來。”
野南望解釋道:“被汙染的花,就是花上長出了人體部位,很危險,養這種花沒用,需要換一株沒被汙染的。”
長出人類身體部位,就是被汙染的。
好幾個玩家心裡聽到這話很不舒服,好像是人類是什麼臟東西一樣。
他們還是把那些花拿出來了,畢竟它們確實危險。
寧宿也把他的花從房間裡抱出來了,院中人的視線都移到他的花上,包括聖女。
祝雙雙小聲問他:“你怎麼把花抱出來了?我們的花是正常的啊。”
寧宿也小聲回她:“我的這個它不正常。”
見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的花,寧宿伸手拍一個圓紅的花苞,小聲地:“出來,快出來。”
“……”
花苞緊緊閉著,沒有任何反應。
寧宿又拍另一個花苞,“彆怕,他們不在,快出來。”
他的花確實有問題,野南望都說養這種花沒用了,就算不是他養,也不能白浪費精力和時間啊。
這個花苞也沒反應。
寧宿隻好用手掰,花苞閉合得特緊,寧宿竟然一時沒掰開。
“……”
看著他辣手摧花,非要說這花不正常的玩家們,一陣沉默。
野南望有點看不下去了,沒被汙染的花可是聖物,怎能讓他這麼摧殘。
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寧宿,就是在這時,寧宿“啪”得一下,掰開了那個花苞。
花苞裡露出一個血糊糊,又奇怪地能出一點鼻青臉腫的臉。
“……”
彆的玩家都是怕這些人體部位長出來,隻有這一個這麼含蓄。
聖女多看了他一眼,揮手讓白衣人把他的花帶走。
其他玩家有問題的花都被帶走了,最後隻剩下湖底那個變小的手。
就在白衣人要把它帶走時,一直沉默的白發花侍,對聖女說:“我想侍奉祂。”
聖女抬眼看向他,“你應該看到它是怎麼殺死花侍的了吧?你確定?”
白發花侍點頭,“確定。”
聖女看著他笑了笑,對白衣人說:“既然花侍一心想侍花,我們有什麼理由阻止?”
最後,白衣人要帶走的是那個死掉的花侍身體。
恍惚的戴冬忽然站起來,推開他們,“不要動她!”
聖女冷聲道:“花侍死後要葬入孕神之地,這是她的榮耀。”
見戴冬還是緊緊抱著他,她笑道:“你想陪著她也可以,一起去黑澤吧。”
戴冬愣了一下。
現在是夜裡,他們都知道夜裡沼澤裡有什麼,沼澤深處怪物的可怕之處他們都見過。
野南望也一再叮囑他們,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
天剛蒙蒙黑,裡麵的怪物剛蘇醒就已經那樣了,現在是深夜,怪物會變成什麼樣?
隻是戴冬猶豫的這一下,蔣櫻的屍體就被白衣人抗到肩上帶走了,他想再去搶已經來不及了。
玩家們沉默著,什麼都沒說。
聖女把花和人帶走後,野南望說:“沒事,快去睡吧,明天傍晚再去找花,直到找到沒有被汙染的花,就可以學習侍花了。”
寧宿“唔”了一聲,率先回房。
祝雙雙和蘇往生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戴冬,也一起回房了。
玩家們陸續回房,最後隻是剩下兩個花侍。
白發花侍將那隻被戳了一個窟窿的死手抱起來,慢慢向房間走。
戴冬盯著他手上那隻死手,目露濃烈仇恨。
寧宿回到自己房間,把兩個小孩放出來。
他嚴肅地坐在他們兩個身邊,對他們說:“你們要記住,人肉不能吃,也不能割,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