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宿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驚恐的尖叫。
幾人一愣,忙向窗外看去。
就是在那一秒,他們看到一個人影從窗外墜落,快的隻能看到黑色的影子,和拉長的頭發。
有個女生跳樓了。
就在他們考場的樓頂上。
從十三樓“嘭”然墜地,綻開一朵血色之花。
尖叫聲迭起,樓下慌成一團。
寧宿他們趕到時,女生已經沒了呼吸。
她身下一灘越來越大的血,頭上除了頭骨的摔裂,還有很多深深的抓痕。
手裡緊緊握著一張團在一起的草稿紙,胳膊上被什麼尖銳的物件劃出血淋淋的三個字。
夏濛雨。
是寧宿注意到那個異常的女生。
她在草稿紙上也寫了自己的名字。
“是夏濛雨!”
“夏濛雨?怎麼會!她是多堅強多樂觀的女生啊!”
“不會是她吧,她還要拿這次考試的獎學金給她奶奶治病呢!”
幾句話玩家就聽出了這個女生的情況。
魯越跟身邊的女同學搭話,“同學你好,我們剛轉過來的,這個女同學是怎麼回事啊?”
那個女同學還有些驚慌和傷心,態度很不好地,“你沒眼睛嗎?怎麼回事你沒看到嗎?”
魯越沒生氣,而是從兜裡掏出一塊乾淨的白手帕遞給她。
那女生愣了一下,拿到手帕那一刻就哭了出來,“夏濛雨怎麼會跳樓呢。”
“她樂觀堅強,成績優秀。”
“早上她還說,她這次考試要好好考,拿獎學金給奶奶治病,送弟弟去聾啞學校。”
女生哭腔越來越濃,“為什麼是她啊,她那麼努力地學習生活,她死了她奶奶和弟弟怎麼辦啊?”
寧宿抿了抿唇,看向那個被學校保安圍住的女生。
保安擋住了視線,隻能看到夏濛雨那隻攥著草稿紙的手。
草稿紙已經被血浸透了,上麵的字可能也被淹沒了。
寧宿還記得草稿上的字,她寫了好幾遍自己的名字,一個比一個淩亂,一個比一個用力,後麵幾個全部被淚水泅濕了。
流著淚用力寫那麼多遍,好像很怕自己忘了自己是誰。
胳膊刻下的名字還在滲血,不知道她在樓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筆一筆在胳膊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的。
女生坐在考場上,蒼白的臉,驚恐、絕望、忙然的樣子,恍然就在眼前。
屍體被保安們小心地抬走了。
“彆看了彆看了,快去準備下午的考試!”老師淡定地把學生向教學樓趕,不慌張,不驚訝,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記得她是我們考場的吧,考試時表現得也很不正常。”
和寧宿一樣在考試時觀察考場情況的玩家不少,好幾個玩家察覺到這個女生的不正常了。
再看她突然的死亡,心底無端發麻。
寧宿:“是記憶。”
幾個人一愣。
記
他們再度想到係統的提示,記憶很重要。
“你是說,她在考試時,忽然失去了記憶,忘掉了所有知識?!”
氣氛忽然凝滯,陷入可怕的沉寂中。
即便很多人的高考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也察覺出這對高三學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寒窗苦讀十幾年,全家人一起投入付出,在即將高考前的摸底考試上,答著題答著題,忽然失去了所有記憶,忘記了所有知識……
還是在一個灌輸成績就是學生的命的學校裡。
不少玩家搓了搓胳膊。
這踏馬是什麼恐怖故事!
怪不得學生們一個個那麼緊張,崩潰得撕試卷都是好的。
寧宿抬頭看向淩霄。
淩霄看他眼睛幾秒,開口:“看王智秋和夏濛雨的表現,失去記憶是有層次的。”
“他們是在答題中忽然停住,剩下的題目全都不會做了,那時他們隻是失去了記在腦子裡的知識,還知道是在考試,知道自己是誰。”
“對,那個王智秋被拖走時,還知道自己是年級第三。”一個玩家附和道。
他們現在回想王智秋,心情更為複雜。
他到最後,還一直在喊自己是年級第三,是在強調自己唯一能記住的東西。
最後唯一能記住的東西,可能是他生命最重要的東西。
是年級第三,是700分。
淩霄:“消失的順序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先消失知識技能性的,再消失本能情感層麵,直至清空所有,變成一個身體空殼。”
“另一種是樹狀,從細枝末節不重要的開始,一直消失到最重要最根本的記憶。”
氣氛更加凝重。
一開始,他們先關注的是,高三生失去知識的可怕。
這麼一說,還有更可怕的。
一個玩家說:“如果我們也遇到了,我們會忘記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是個玩家。”
忘了自己是個玩家,忘了怎麼對付怪物,忘了他們能離開副本。
——那會變成什麼樣?
記憶重要嗎?
或許有人說不重要。
那要是連同知識技能和情感的記憶呢。
“是的,這個推測沒錯,夏濛雨最後在胳膊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就是在怕忘記自己叫什麼吧。”
提到夏濛雨,幾個玩家臉上神色更加凝重。
在知道是怎麼回事後,再想她胳膊上的名字,想她眼角的淚,心上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們都聽到了。
女生有一個生病急需她獎學金治病的奶奶,還有一個需要她獎學金上聾啞學校的弟弟。
都是老玩家了,這個學校的情況一眼就知道。
學校裡有非常有權有勢靠錢進來的貴族子弟,也一定有很多學校靠高額獎學金拉來的優秀學生。
夏濛雨就是後者,她需要獎學金來救奶奶,需要獎學金來養聾啞弟弟。
彆人是失去高考知識,失去記憶,她身上壓著的更多。
記想到她坐在考場恐慌絕望流淚的樣子,誰心裡都不好受。
可她還沒像王智秋一樣發瘋,而是偷偷掩飾,帶著草稿紙上樓頂了。
不知道她在樓頂上做了什麼,是怎樣在胳膊上刻下名字的。
“應該是吧,普通高三生,像王智秋那樣的,都能被嚇崩潰,她得多絕望啊,絕望得沒法活下去了。”
這個觀點得到了好幾個玩家的認可。
女玩家繼續問:“那時候她不是應該什麼都忘了嗎,忘了奶奶弟弟,忘了自己是高三生,為什麼還要跳樓?”
“應該是她還沒完全忘時,在記不住知識,隻記得等著獎學金的奶奶和弟弟時。”
女玩家皺了皺眉,很勉強地說:“好吧。”
寧宿看了她一眼,還沒來得及問,又聽另一邊的人討論起來。
“所以,高考考600分還不夠,我們要一邊瘋狂輸入知識,一邊保護我們的記憶。很有可能,我們好不容易學到五六百分時,記憶就忽然沒了,這太瘠薄難了吧!”
“我們都不知道記憶是怎麼消失的,要怎麼保護啊?”
“有什麼觸發條件嗎?還是說是隨機的?”
“都是在考場,看著試卷就突然記憶沒了,難道說是考試,是試卷,是試卷上的某些字?”
“這他媽怎麼防?”
“我感覺更像是,學校裡有一種無形的怪物,在暗中一點點吞食記憶。”
“……”
渾身發毛了屬實是。
“叮鈴鈴!——”
預備鈴響了。
玩家們向窗外看了一眼這優美華麗的學校,一臉沉重地向考場走。
這個副本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玩家傷亡,和同等級的副本很不一樣。
但這一點也不能讓他們安心,反而更不安。
隱隱中有種,一場更大的死亡危險正在醞釀的感覺,還是他們完全沒法抵擋的,無從準備的,沒有實質的。
寧宿他們三人剛要進考場,見師天姝正和兩個女玩家一起向這邊走,她們的考場在最裡麵。
寧宿問:“社長,你們知道夏濛雨他們是在考場上失去記憶了嗎?”
師天姝點頭,“我們考場上午也有三個這樣的。”
寧宿並不意外她知道,在副本規則推測這一方麵,整個基地沒人能比得過她。
監考老師正向這邊走,馬上就要進教室了。
師天姝看了老師們一眼,對寧宿他們說:“現在知道係統提示的記憶是怎麼回事了,那副本名呢?”
說完這句話,在老師喊之前,她帶著兩個玩家進了他們裡麵那個考場。
副本名?
《合憶》
《合憶》中的“憶”,現在已經明朗是記憶了,那“合”是什麼意思?
寧長風說:“彆想了,等考完試分班再調查,我感覺這個學校的很多學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先一步走進考場,寧宿和淩霄在後麵看向彼此。
寧宿眨了眨眼,“怎麼辦,我感覺這個副本沒那麼簡單。”
不是他們能靠武力能解決的。記
淩霄“嗯”了一聲,“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難。”
難不是說死亡,而是在“記憶”上,在他們的被動上。
寧宿:“你能察覺到學生記憶的流失嗎?”
淩霄搖頭,“作為玩家我身上的限製很多,而且這裡的東西不是靠我而生的鬼主。”
考場裡的學生大都坐好了,在等待著新一場考試,整個教學樓彌漫著壓抑低沉的氣氛。
監考老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急促地靠近。
他們看著彼此的眼裡,有相同的情緒。
寧宿伸手抓了一下他校服白襯衫的袖子,立即被他反手握住。
大一圈的手把少年蒼白的手緊圈住。
寧宿同樣緊緊握著他的手,清澈的桃花眼清楚映著他,他抿了抿唇,問:“這個副本是在針對誰?”
淩霄深深看著他,張口正要說話,高跟鞋踏地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那兩個同學——”
“你們在乾什麼!青儀中學嚴禁早戀你們不知道嗎!!!”
剛走進考場的寧長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