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宿最初分組,是按照消滅欲怪時玩家的不適來分的。
他第一次眩暈,是和秦烏一起從筒子樓裡出來,看到欲怪粟風被消滅從樓上掉下來。
第二次眩暈,是和淩霄一起消滅欲怪唐塑時,起身時晃了一下,當時淩霄還問他是不是暈血。
他看到的費雪映第一次不適,是費雪映在消滅欲怪薛菲時。
這樣分好兩組,又一條線索出來了。
費雪映、薛菲。
寧宿、粟風、唐塑。
玩家和對應欲怪的姓名,有一個字或兩個字同音。
再按照這條線索,把他知道所有玩家和欲怪分類。
最終再填上對應欲怪的欲望。
就有了寧宿看到的這一整張紙信息:
玩家淩霄。
欲怪蕭凜:欲望是殺,虐殺,弑母,肚皮上的疤痕,麵容冷漠,不愛被管。
玩家寧宿。
欲怪粟風:欲望是吃,吃朋友。
欲怪唐塑:欲望是血,嗜血。
玩家費雪映。
欲怪薛菲:欲望是生育,小三,一頭波浪長發,長相漂亮。
欲怪薛連飛:欲望是戀愛,戀愛腦。
玩家聶於偉。
欲怪於大力:欲望是虐殺。
欲怪魏國玉:欲望是破壞,包括破壞人體。
玩家唐遲離。
欲怪李馳:欲望是性。
他自己對應的兩個欲怪,一個嗜血,一個愛吃,吃的是朋友。
他作為喪屍,天生有嗜血的本能。
他確實也愛吃,吃淩霄花,淩霄花是淩霄(朋友)的一部分。
淩霄對應的欲怪蕭凜,欲望是殺欲,殺了他母親,對應淩霄的“弑母”成神。
殺母是違背天倫,大逆不道的事。
但是在一個無限副本裡,對一個變態殺人犯來說,好像不怎麼值得震驚。
那時玩家們已經知道怎麼消滅欲怪,都在用更快速的方式來消滅欲怪,如果不是寧宿提議,他們也不會發現那本日記本。
日記本上著重記載了“媽媽”,像是重點提示。
上麵還不止一次提到媽媽肚子上的疤痕,他是從那裡出來的,他想鑽回去,回到母體。
日記本最終被秦烏扔了,淩霄沒有看到。
今天他們消滅欲怪,就更沒有去深入解鎖欲怪了。
就連他和淩霄也一樣。
寧宿站起來,看向窗外,夜裡十二點,玩家還在瘋狂消滅欲怪。
隻要看到欲怪的五官長在哪裡,就直接衝上去為任務消滅它。
傍晚吃完飯的時候,提起欲怪粟風,寧宿說吃這個欲望,不是應該被消滅的吧。
韓梁脫口而出,“但它是欲怪啊!”
如果它不是欲怪呢。
在即將被消滅時,它們頭上沒有臉,光滑一片。
那恐怖待填補的人皮上,可以是任何人的臉。
如果上麵是玩家自己的臉呢。
副本任務是消滅十個欲怪。
如果這十個欲怪都是玩家自身欲望的放大化身,或者十個欲怪身上分布著玩家每個時段的大事件,同時對應欲怪記身上攜帶著玩家十分之一的生命和能力呢。
費雪映實力堪比人蛹師,敢隨意從六樓跳下來,那個高度對她一定沒問題。
她卻崴了腳。
那是在她消滅欲怪薛菲之後,是不是在她也不知道的時候,她的生命和能力流失了十分之一?
那點傷對她這種玩家來說,應該是很快會恢複的小傷,剛才見她還在扶著牆走。
是不是在這兩天中,又有更多她的欲望怪物在被消滅,她的生命和實力又消失了不知道多少?
第一次,寧宿因為副本起了冷汗。
剛進副本前三天,他們就察覺出副本世界在製造焦慮,三天都沒出現一個欲怪。
當時他們沒想明白。
現在明白了。
副本世界在催著他們殺欲怪。
前三天沒出現一個欲怪,玩家急了,出現一個欲怪就著急消滅。
後麵的任務進度提醒,也在告訴玩家,不解鎖不審判欲怪也可以。
又有個“00”級彆吊著玩家,讓玩家對難度心裡沒數,怕後麵欲怪不夠,現在不聞不問不了解,爭先消滅欲怪。
早就忘了“解鎖”和“審判”,也一直忽略了《自度》的意思。
如果他們深入解鎖每個欲怪背景,真正審判欲怪該不該消滅,一定會發現什麼,也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麵。
可是,這全怪玩家嗎,能完全說玩家被“消滅欲怪”的欲望掌控,失去了分析副本的能力嗎。
不能。
因為主線任務就是消滅十個欲怪。
在無限遊戲中越久,服從係統和副本規則,完成副本任務才能活的法則就越深入骨血,成為根深蒂固的求生本能。
何況,在每消滅一個欲怪後,係統都在提示他們任務進度的推進。
好像在告訴他們,你們做的對,就這麼做下去。
這麼下去,很可能是副本中所有玩家的團滅。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不符合副本求生規則,也不符合係統賴以維持無限世界的規則。
是這個世界的副本就是這麼陰毒沒有規則可言嗎?
可能不是。
這是全體副本,這個世界的所有玩家都在這個副本裡,這一定是個非比尋常的副本。
這樣的副本,活路會在哪裡?
寧宿怔怔地看著窗外在消滅欲怪的玩家,他們每消滅一個欲怪,在係統提示下就會露出一個開心或興奮的笑。
很疲憊的笑。
他們或許會以為是今晚消滅太多欲怪了,消耗太多體力的原因,可能還沒意識到他們消滅一個欲怪用的時間越來越多。
聽著他們的歡呼聲,寧宿指甲壓進掌心裡,心裡百般滋味。
欲怪,審判,自度。
他也沒曾想到自度是這個意思。
審判的權力在他們手裡,審判不是度他人,度怪物,而是度己。
自我檢束,自我衡量。
“怎麼了?”
寧宿越想越冷,把他向冰寒之處拽的思考忽然被打斷。
淩霄走到他身邊,伸手擦掉他額頭細細的汗,長眸漆黑,擔憂從幽記費雪映靠牆坐在角落裡,皺眉揉著腳踝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宿被淩霄拉著,安靜地穿過疲憊但興奮的玩家和居民們。
走到筒子樓門裡,寧宿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再一次感受到這個副本的難和毒。
一開始沒有一個欲怪,忽然又一下出現這麼多欲怪給玩家消滅,這一晚他和淩霄挑挑揀揀一共消滅了四個欲怪,這些到現在還結束的玩家又消滅了多少呢?
隻一天,可能就有三四十個欲怪被消滅。
如果他的猜測全是正確的,就算玩家們察覺出,他們的生命或能力又還剩多少呢?
寧宿看著淩霄,想他什麼時候會發現。
對他來說,最關鍵的是那本日記本,可是它被秦烏埋進垃圾桶裡了,可能現在已經不在了。
在他看向淩霄時,淩霄若有所覺,立即轉頭看向他。
手從他的手腕移到他的手上。
帶他回房間,淩霄說:“等著,我去給你買宵夜。”
寧宿點頭。
淩霄走後,兩個小孩還在緊張地看著他。
曼曼爬到床上,輕輕摸他的脖子,“媽媽,你疼嗎?”
寧宿搖頭。
鬼生兩隻小手緊緊絞在一起。
寧宿揉了一把他的呆毛。
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緊張,或許是他已經很久沒在他們麵前受過傷了,也許是他們敏感察覺到什麼了。
曼曼說:“媽媽,暫時不說話沒事的,我們可以當你的嘴巴,替你說話。”
鬼生:“嗯!”
寧宿抱住兩個小孩,蹭了蹭他們。
他們三個不會有事,副本結束,淩霄就會把他們帶回去,有事的是這裡的玩家。
越冷靜他越意識到,這個副本不是正常副本。
結局可能沒那麼美好。
淩霄很快帶著宵夜上來了。
還是牛肉麵。
晚上吃點帶湯的舒服。
這是寧宿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