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宿:“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寧長風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寧宿笑得和他一樣開心。
父子兩人一晚上就在那裡笑了。
寧長風:“副本裡她表現得很奇怪,我還說女人心海底針,猜不透。”
“現在看來那就是喜歡啊,喜歡的彆扭表現。正常情況下,她哪能那麼奇怪。”
寧宿:“對對對。”
寧長風:“也可能是欲擒故縱?”
寧宿:“……不太對吧?”
寧長風:“差不多差不多。”
兩個人笑完,寧長風問他:“現在可以跟她說了吧,時間太久,她知道後可能會生氣。”
寧宿點頭,“說,要不明天就說。”
寧長風:“怎麼說?你直接跟她說你是她兒子,她會相信嗎?”
寧宿也不知道。
確實,突然冒出來一個隻小兩三歲的人認媽,是一般人都不會相信,還要罵一聲瘋子的程度。
寧長風:“要不,我來說?”
寧宿搖頭。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他都要自己親自說。
寧宿:“就明天,我親自說。”
寧長風:“行,你去說吧。”
寧長風也沒說要跟著,寧宿要親口跟師天姝說,最好就他們兩個人,沒彆人在場。
給師天姝反應的空間。
他們兩個都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寧宿送兩個小孩去上學後,立即就去找師天姝了。
老總管說師天姝在開會,寧宿沒打擾她,又先回去了。
他緊張地準備了很久,下午又來了。
這次師天姝在,寧宿先把他特意買的花送給她。
“謝謝。”師天姝手指撥弄著一朵黃色的康乃馨,“我記得,你第一次送給我的花裡,就有康乃馨。”
寧宿點頭,“啊,是的。您喜歡嗎?”
他的手指在褲子上抿了一下,又握在一起,抬頭看向她,張了張嘴,話一時沒能說出口。
師天姝收回視線,看向康乃馨,說:“喜歡的,很神奇,初次見就很喜歡了。”
寧宿無意識地“啊”了一聲,把話在心裡又醞釀了一遍,張口說:“社長,我有事要跟你說。”
師天姝:“等一下再說,我特意訂了一家店吃晚飯,我叫上寧長風一起。”
“啊。”寧宿一時有點懵。
師天姝對他笑了笑,“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我打算和寧長風試試在一起,他不是外人,等下你直接說就是了。”
也是,這件事寧長風確實不是外人。
師天姝也會知道,寧長風是他爸爸。
寧宿想了想,說:“好。”
師天姝定的店,出乎預料,不是她愛的那種精致高檔餐廳。
在一家清幽的小院裡,有點像寧宿以前吃過的特色農家菜。
師天姝定了一個包間,一個小院隻有兩個包間,環境優美安靜。
寧長風趕到時,看向寧宿臉上還有驚訝。
寧宿一時也沒法跟他解釋。
第一道菜很快上來了,竟然是寧宿非常喜歡的辣椒炒雞。
綠色的鮮辣椒和紅色的乾辣椒中,一整隻小雞被切成小塊醬炒。
可能是雞不大,兩個雞腿沒有被剁碎,是完整的。
師天姝和寧長風同時夾起一個雞腿放到他碗裡。
寧宿愣了一下,開心地笑了。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雞腿是雞身上最好吃的部位。
因為不隻在一個家裡,他看到他們會把兩個雞腿都給他們愛的孩子。
寧宿最好的時候隻吃過一個雞翅。
他時常啃著雞頭,看那個孩子吃雞腿。
他很想嘗嘗,可是雞腿是給最愛的孩子的。
他喜歡吃雞腿,因為他的胃被大腦影響,對雞腿有了這樣一種濾鏡。
有這麼一天,他也成了有兩個雞腿的孩子。
啊,不僅是有兩個雞腿的孩子,還是可以在一整個店裡儘情吃牛排的人。
師天姝:“吃吧。”
寧宿:“哎好!”
在吃雞腿之前,他給師天姝和寧長風一人夾了一塊,然後就幸福地啃起了雞腿。
等他把兩個雞腿吃完,師天姝放下筷子,“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麼。”
寧宿立即放下筷子,忙咽下嘴裡的雞肉。
寧長風不由也跟著放下了筷子。
包間裡連咀嚼食物的聲音都沒有了。
寧宿再度生出了緊張感。
但他這次沒磨嘰。
“社長,您上次說想讓我當您弟弟,我沒答應。”
師天姝:“嗯。”
“我不答應,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您,也不是因為我不想跟您沾親帶故,是因為我不能做您弟弟。”
師天姝:“為什麼?”
寧宿抿了抿唇,直直看向她,“因為我是您兒子。”
說完這句話,不僅是寧宿,連寧長風都有點緊張了。
師天姝沒有說話。
她會信嗎?
一般人都不會信得的吧?
可是,她應該知道寧宿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她會有什麼反應?
師天姝越是不說話,兩人就越緊張。
寧宿:“聽起來有些離譜,但這是真的,我是從二十幾年前穿到這場遊戲裡來的。”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非常平靜地說:“終於願意說了啊。”
兩人驚訝地看向她。
寧宿有點懵,“社長,您知道?”
“嗯。”師天姝說:“我不僅知道你是我兒子,還知道你是寧長風的兒子。”
“……”
師天姝笑了笑,聲量沒增,笑意淺淺,“不是要瞞著我嗎?怎麼不瞞了?”
“……”
兩個人同時低頭吃飯。
寧宿夾起啃過的雞腿,在上麵找遺漏的幾縷雞肉吃。
寧長風夾起一個東西就吃,嚼了兩下才發現是朝天椒。
師天姝:“如果不是我表現出一副馬上要跟寧長風結婚的樣子,你們是不是還要一直瞞著我?”
“……”
“等下!”寧長風反應過來,“你是裝的?”
“你在副本裡那麼奇怪,原來是這樣!”
師天姝:“不然你以為是怎樣?以前我們最多是遊戲上的對手,以後我們可能是奪子對手。”
“……”
什麼爸爸的朋友,什麼殺父仇人,原來是奪子之仇?
寧長風猛地站起來,“師天姝,你太過分了!這種事怎麼能裝,怎麼能騙人!”
師天姝也站起來,“你說我?你沒裝?你每天假裝寧宿不是自己兒子很辛苦吧!我是她媽媽,這件事怎麼能不告訴我!”
寧長風:“能一樣嗎?你這是玩弄彆人感情,罪大惡極!”
師天姝:“我怎麼玩弄彆人的感情了?我不是說過試試嗎?”
寧宿:“……”
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兩人同框,兩人打起來的場景。
萬萬沒想到。
他認媽是這樣的。
不會因為他,本來要和好的兩人再度成為死對頭吧?
“……”
寧長風愣了一下,“你說試試是認真的,不就是騙我的?”
“這也不行,你得說清楚你是為寧宿試的,還是為你自己!”
師天姝:“你這是在說什麼話?不想試就不試,根本不需要試。”
“寧宿是個小孩他不懂,你還不懂嗎?就算出現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你給我一個精子去做試管。”
寧宿:“……!”
他愧對他的專業知識。
一開始不告訴師天姝的根本,是如果師天姝和寧長風這輩子真的不在一起,沒有孕育孩子,那他這個兩人未來穿過來的孩子,會不會從世上消失。
其他情感捆綁之外,這是根本捆綁。
寧宿在基地裡是真沒想到試管這一點。
遊戲基地能試管?
師天姝:“就算不能試管,最壞不過我們睡一覺。”
寧長風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憤怒地說:“你怎麼能把跟男人睡一覺說得這……”
“怎麼?”師天姝直接打斷他,“在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及時行樂至上的無限遊戲世界,你還想用什麼女德訓斥我?”
寧長風:“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一上來就指責我,你竟然指責我……”
師天姝停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裡有了很輕的震顫,“你不知道嗎?不知道當我知道我的兒子經曆了什麼,我卻束手無措,他來到我眼前,還不能立即相認……有多難受嗎?”
那很輕的震顫,兩個人都捕捉到了。
激烈的爭吵戛然而止,包間裡一瞬間寂靜無聲。
寧長風沒有大聲喊回去,喊他當然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寧宿是他兒子時,他剛對寧宿剖膛破心。
他親眼看到了寧宿瘦削的身體裡,血管都成了黑色。
他比她更先真實地感受到寧宿是個喪屍,喪屍不為人知的內裡是怎樣的。
即便他沒有參加《喪屍》副本,他也全程觀看了,一秒都沒停,八個玩家視角全方位觀看。
他怎麼能不知道呢。
他甚至不敢提一句,不敢多想一下。
不是怕寧宿想起來難受,而是他自己承受不了。
寧長風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師天姝坐回椅子上,扭開了頭。
寧宿在沉沉的安靜之中,拿著一塊餐巾走到師天姝身邊。
師天姝側坐在椅子上,微微垂著頭。
寧宿在她身前蹲下,抬頭對她笑,他叫她:“媽媽。”
師天姝用力咬住唇,還是從中泄出顫抖的氣音。
寧宿舉起手裡柔軟的白餐巾,輕輕給她擦眼淚,“媽媽,彆傷心。”
師天姝輕顫的氣音更重。
大概從來沒有人看過這樣的師天姝。
寧宿站起身,擋在她麵前,“是我錯了。”
“這件事怪我,是我不讓爸爸跟您說的,是我把您想得狹隘了。”
寧宿不僅是在安慰師天姝。
他想,他的選擇可能確實錯了。
他終究不能完全懂一顆母親的心。
但他已經漸漸開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