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宿也看向那張床。
豬肝色的木床,紅色的紗帳,很大,一床被子。
寧宿:“……”
不是他拉踩,這冥前村的審美真沒有槐楊村好。
當然,關鍵是隻有一床被子。
寧宿把床中間的被子推倒一邊枕頭下,把被子下麵鋪著的富貴花毛毯拿上來,放在床的另一邊。
淩霄對他這一行為沒說什麼。
寧宿指著左邊枕頭下的紅被子,對鬼生和曼曼說:“你們兩個蓋這床被子。”
曼曼:“那毛毯呢?”
寧宿:“當然我跟爸爸一起蓋。”
淩霄略一挑眉,笑著看向他。
寧宿美滋滋地有點急地向洗手間走。
經過淩霄身邊時,淩霄問他:“這麼急?”
寧宿:“我突然想到,這是我們確認關係後,第一次同床,刺激。”
淩霄:“……”
寧宿進了洗手間,淩霄在門口站了幾秒,在寧宿關門之前,後退一步也進了洗手間,隨手關上門。
兩個小孩先聽到一聲“嘭”,是關門聲。
不到兩秒,又聽到一聲“嘭”,好像也是門的撞擊聲。
鬼生一下抬起小腦袋,“嗯?”
曼曼按下他的小腦袋,“繼續默寫乘法表。”
鬼生:“嗯!”
兩個小孩也隻聽到了那兩聲“嘭”,更多激烈而曖昧的聲音被攏進了“二人世界”裡。
寧宿喘著氣,問:“剛才為什麼在我爸媽麵前說我是你男朋友?”
淩霄把他向上抬了抬,“你不是嗎?”
寧宿:“……是。”
淩霄抬頭給他一個又濕又重的吻,“早想跟他們說了,在第一次聚餐的時候就想跟他們說。”
寧宿仰起脖子,啞聲說:“回去就說,我穿著白襯衫,係著你的領帶,你拉著我到他們麵前說你我男朋友。”
淩霄嘴上用了點力,“言情沒白看。”
寧宿低低嗚咽了一聲,挺直脊背,低頭看向淩霄。
淩霄的“二人世界”可以屏蔽係統,以及一切生物,但不會屏蔽場景。
他們還在洗手間,裡麵的濕氣氤氳在兩人之間。
寧宿手眼同時描摹淩霄淩的五官,看到淩霄額發下一顆細小的汗珠。
在任何人身上看到汗珠,都不會給寧宿這麼大的衝擊,隻有在淩霄,花神身上。
床上還鋪著毯子和被子,這個副本世界應該是春天,夜晚寒涼並不熱。
這一滴隱秘的汗珠,擊垮了寧宿的所有防線。
他摟住他的脖子,額頭貼在他的臉上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加起來都快兩百歲了。”
兩人比平日高很多的溫度融在一起,寧宿喉結微動,閉眼貼著他的臉說:“花神大人,我很好奇,想試試。”
淩霄手上驟然用力。
說著刺激的寧宿,真的受到了刺激。
最後,還是及時停下了。
環境不合適,“二人世界”的時間也不夠。
冥前村的二層小樓,環境比不上槐楊村的彆墅,連熱水都沒有。
寧宿從洗手間出來時,卻像是洗了個熱水澡,蒼白的膚底泛出一層潮紅,一沾床連身沒勁翻了。
兩個小孩從毛毯裡探出小腦袋。
淩霄又給他們蓋上,順手關了燈,“準備睡覺。”
兩個小孩又窸窸窣窣地鑽進去,嘀嘀咕咕說了兩句話就睡了。
寧宿很久腦袋才清晰一點,從一種狀態中清醒一點後,又開始模模糊糊犯困。
他順著淩霄的胳膊翻了個身,模模糊糊聽到了水潮聲。
像是潮漲潮落,時而在遠方,時而在耳邊。
濕冷的氣息裹挾全身,在身上慢慢爬行,又不像是水氣。
寧宿慢慢睜開眼。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床大,房間自然也不小,有一麵很大的窗戶。
此時不知道是夜裡什麼時間,月光淒白,如潮水湧動的黑色東西,在慘白的月光下非常顯眼。
濕潤,波浪順滑,但不是潮水。
是海浪一樣湧動的黑發,遍布視野所及最遠處。
黑發海浪中,偶爾會冒出一顆女人的頭顱。
在廣袤無邊的黑發海浪中,腦袋顯得小小的,又格外白,白中帶著浮腫和細微腐爛,在月光下,像是笑著在黑發波浪上浮動。
真的像是在黑水中浮出來的,一顆又一顆。
寧宿眨了眨眼,看到他身上已經有濕漉漉的頭發爬上來了。
他剛要動,已經蔓延到腿上的黑色頭發,被血色的淩霄花淹沒。
一個小孩順著黑色頭發波浪,歪歪扭扭地跑到了窗外,從黑發波浪中拔出最近的一顆腦袋,抱著歡快地一路小跑回來。
看著那顆慘白浮爛的腦袋離自己越來越近,寧宿:“……”
鬼生抱著濕漉漉的腦袋,回來就塞到剛坐起來,正揉眼睛的曼曼懷裡,“給姐姐~”
曼曼:“鬼生弟弟。”
鬼生:“嗯?”
曼曼:“我喜歡的是骷髏頭,不是人頭。”
鬼生:“啊……”
他低頭看向這顆頭,確實是有肉的。
不過肉已經虛浮了,還有腐爛的裂口,好像撲嚕撲嚕肉就會掉下來。
鬼生伸出灰白的小手。
寧宿:“……”
寧宿忙把那顆人頭拿過來。
這是一個女人的人頭,長發濕漉漉地粘成分不開的一團,眼睛緊緊閉著,皮膚蒼白浮腫,腐爛的部位也一樣浮腫泛紫,微笑的唇白白的一層。
寧宿:“是在水裡泡爛的。”
淩霄點頭,“是村口那條河。”
寧宿回想那條河的樣子,又想起蘇往生來時濕漉漉的,他說他掉到那個河裡去了。
真的隻是掉進去的嗎。
他記得蘇往生在一個副本裡得到了一個技能道具,叫做新郎印,自那以後就特彆招女鬼的喜歡。
正想著時,手裡的人頭忽然跳了兩下,人頭張開白白的嘴。
寧宿見嘴巴張開,露出一排細密尖銳的牙齒,立即移開手,那顆人頭就趁機從他手中跳了出去。
在地上像皮球撞地一樣,“嘭嘭”跳了兩下,笑出帶一陣帶水聲的笑容,拖著亂糟糟的一團濕發跳出了窗外。
他們窗外如海水一樣湧動的黑發也不見了。
寧宿低頭看了一眼手指上留下的水草。
淩霄將那跟水草碾走,“起來,換床被子。”
那顆人頭把被子弄濕了,不能蓋了。
寧宿慢吞吞地從床上下來,從內向外透著一股懶洋洋的感覺。
淩霄看了他一眼,收到了寧宿幽怨的一眼。
淩霄忍不住笑了,“我辛苦伺候你一場,倒是我的不對了?”
寧宿:“……”
他看了一眼淩霄的手,轉身去衣櫃裡找被子了。
軟發下的蒼白後耳冒出一層粉。
寬鬆的白t一邊在睡覺時卷在上麵,走動間順著勁瘦的腰線滑落下來。
淩霄眼眸裡湧上一層黑色,快步跟上他。
在寧宿打開衣櫃時,將他推了進去,俯身於黑暗中咬住他的唇。
隻是氣息,寧宿就知道他忍耐的有多重。
寧宿直白地說:“很舒服,明晚我幫你。”
氣息更重了。
寧宿覺得他想捏碎他,眼裡深重的東西,壓得他難以喘|息。
就是在這時候,外麵傳來了一聲尖叫聲。
正在向下抱被子的兩個小孩,立即抬起頭。
他們先看到淩霄正站在衣櫃前,但沒看到寧宿。
接著,寧宿就從衣櫃裡走了出來。
鬼生:“找被子?”
寧宿麵不改色地“嗯”了一聲。
鬼生:“嗯!”
他們一起向窗外看去。
黑發從他們這裡退去後,並沒離開小樓,從窗外可以看到,還像潮水一樣附著在其他窗口。
寧宿想了想,對於正常人來說,剛才那個場景大概是有點嚇人的?
慘叫聲從二樓某個房間裡傳來,但出事的是一樓房間的人。
他們趕下去時,外麵來的黑發已經退了,隻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和幾根水草。
房間床上的人已經死了。
無數黑發從他身體裡鑽出來,像是除了頭上,臉上、脖子上、腳底板……全身每一處都長了長長的黑發。
可怕的是,在小樓的玩家趕來時,頭發還在不斷生長變長,向著四周蔓延。
而屍體在越來越乾癟。
那些頭發是吸食了身體裡的東西生長的。
頭發長滿四麵牆,爬到到門口,黑漆漆的還在繼續蔓延。
看清它們是靠什麼長大的,周圍的玩家紛紛向後退,生怕被這東西沾到。
寧宿也跟著後退了一步,他聽到後麵的蘇往生說:“不會種子和土地真的是屍體吧,這些頭發就是鬼?”
寧宿:“。”
陳天問:“他是怎麼死的?”
跟死者一間房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被人喊了兩聲“王力”,這才回過神。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醒來他身體裡就開始長頭發了,像黑色噴泉一樣冒出來,看著已經沒有血了!”
沒有任何有用信息。
陳天又問:“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從他進遊戲到死亡前,有沒有什麼異常行為?”
大家好像都在回想,但是沒人說話。
寧宿一一看過所有人,若有所思。
看來是得不到什麼線索了,連陳天這個互助社的社長都不說話了。
大家各自散去。
回到房間,寧宿問淩霄:“真的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異常?”
淩霄:“不要忘了,這是個比賽本。”
寧宿“唔”了一聲。
一般來說,副本中死亡都是特定原因的,今晚死的人應該是做了什麼。
可能有人知道,但因這是比賽本,他不會說。
當然,可能比賽本和普通本不一樣,黑頭發是無差彆的攻擊,最後隻有這個倒黴鬼死了。